“周哥儿,宝丫!”阮氏板着脸唤。 正跳得起劲的周哥儿立即规规矩矩地站好,许筠瑶亦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学着周哥儿的样子站着,黑白分明的眼眸水光盈盈,脸上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阮氏先严肃地教训儿子:“打哪里学的这些七八糟之事,若让你爹爹知道了,必定把你揍一顿。” 周哥儿无辜地扑闪扑闪眼睫:“这不是七八糟的事,上回我就瞧着有个老婆婆这样边叫边跳,那个小哥哥就会哭会说话了。” 随即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娘你方才不是瞧见了么?我唤了几回,耀哥儿就回来了呢!” 许筠瑶想到他方才的模样,捂着小嘴憋笑不已。 阮氏抚额,耐着子道:“耀哥儿不过一时被吓着了,等他自己回转过来就没事了,与你那般又跳又叫没有关系。” “这样么?”周哥儿一脸怀疑,瞧着并不怎么相信。 阮氏严肃地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周哥儿遗憾地咂巴咂巴嘴:“好吧,那就这样吧,许是我功夫还不到家。” 许筠瑶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小唐大人,你功夫很到家了! 阮氏没好气地在小丫头笑得眉眼弯弯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是不是你这小坏蛋又对耀哥儿做了什么?” 许筠瑶更加无辜:“没有呀,没有!” 她可什么也没错过,就是老老实实和阿妩玩毽球罢了,若是耀哥儿瞧见了什么,那是他自己倒霉,可不关自己的事。 阮氏半信半疑:“真的没有么?那为什么耀哥儿那般怕你?” 她可是瞧见了,耀哥儿就是看到小丫头时才哭的,发疯般四处跑也记得不靠近小丫头。 “没有,真没有!”许筠瑶的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贺绍廷心中狐疑,望望还腻着自己的小丫头,若有所思。 这蔫坏的丫头是不是做过什么让耀哥儿害怕的?否则夫人怎会问她这样的问题。 阮氏问不出什么,也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孩子,自己寻了个理由安着:许是耀哥儿上回被蛇吓过之后还未全部好转。 阮氏又朝着贺绍廷招招手,示意他到身边来。 “廷哥儿,早前老爷派了潘捕快去寻你姑母,方才收到了潘捕快的来信,你姑母两个月前便已经启程,最快后便能来接你。” 贺绍廷有些惊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里虽好,可到底不是他的家,他也一直想要离开,只是一来不知道能去哪里,二来也有点舍不得温柔的夫人、活泼好玩的周哥儿,就连身边这蔫坏的小丫头和让他有点儿敬畏的大人,他也一样舍不得。 阮氏柔声又解释道:“你姑母听闻了你的事,心里又着急又担心,原是想着立马来接你,可没想到你小表姐生了一场大病耽误了时候,故而才一直未能到安平县来。” 许筠瑶听罢很是不舍。 月光小少年要走了么?她还想着和他再多相处一段子,多培养培养情呢! 倒是周哥儿一听便哇哇叫了起来:“廷哥儿不走,廷哥儿要留下来,你走了我怎么办?都没人陪我玩了,我才不要和笨蛋宝丫玩呢!” 说到后面,他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 贺绍廷一听,心里更舍不得了。他子孤僻,一直没什么玩伴,总是一个人,也是到了这里之后,才遇到一个能与他一起玩的孩子。 阮氏自然也是极为不舍,好歹相处了这些子,这孩子又是个乖巧懂事的,比她身边两小只省心多了。 如今乍一听小家伙要跟他姑母离开,总是不怎么好受。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人家还有亲人在,总不能被强留下来。 许筠瑶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更清楚小少年后自有好前程,又不知道上辈子小少年在扬名之前的经历,故而并不敢干涉。 当晚,她苦恼地翻着阮氏给她准备的漆黑檀木锦盒,里面放着装着驱蚊药草的小香囊、勉哥儿送的拨浪鼓等等,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孩子玩意。 言妩在她身边飘来飘去,眼神充了嫉妒。 瑶瑶都没有送过东西给我呢,这会儿却在花心思给那廷哥儿准备礼物,不公平,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许筠瑶没有理会她,不停地翻着自己的“宝库”,一个不小心,便把那个拨浪鼓拨到了地上。 她头也不抬地在心里吩咐:阿妩,捡起来。 言妩听话地捡起,手一动,那拨浪鼓便发出一阵咚咚咚的响声。她眼睛一亮,又抓着摇了几下。 咚咚咚,咚咚咚的声音在屋里响着,言妩高兴极了:“瑶瑶,这个好玩。” 说完又摇了几下。 许筠瑶还未来得及阻止,房门便被人从外头推开,她转头一望,便看到了阮氏震惊的眼神。 她暗道不好,想要制止言妩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到“咚”的一声,阮氏已经两眼一翻便昏倒地上。 第30章 “夫人!!”跟在阮氏身后的碧纹见她突然倒地,吓得尖叫出声,连忙伸手去扶。 从撞入阮氏视线里那一刻起,许筠瑶便知道这下是要闯大祸了,又见阮氏竟是被吓昏了过去,遂狠狠地瞪了吓得扔掉拨浪鼓缩着脖子的言妩一眼,当下连鞋子也没有穿便急急地从小上跳了下去。 “娘……” 早有机灵的小丫头飞也似的前去禀报唐松年,一听夫人昏倒,唐松年大惊,哪还敢耽搁,匆匆赶了过来,将阮氏抱回了正屋。 许筠瑶迈着小短腿紧紧地跟着他的身后,忧心仲仲地想:包子夫人不会被吓傻了吧?要是吓傻了可如何是好? 才躺上没多久的周哥儿听到动静,趁着夏嬷嬷不注意,一溜烟地跑了出来,一来便见娘亲躺在上,无论爹爹他们怎么叫也不醒。 “娘怎么了?”他吓得快要哭了,可是却没有人顾得上他,便连许筠瑶也是白着脸踮着脚尖往上昏不醒的阮氏望。 唐松年一边掐人中一边唤着阮氏的名字,也不知过了多久,阮氏终于悠悠转醒。 “阿茹,夫人,你醒了?觉得怎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唐松年惊喜地一连发问。 阮氏的神情有几分呆滞,涣散的眼神好一会儿才重又凝聚起来。 许筠瑶见她醒来,又惊又喜,正想靠上前去,却又有些迟疑,不知道若是阮氏问起她屋里发生之事应该如何解释。 正在这时,阮氏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猛地推开唐松年趿鞋下地,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夫人,你在找什么?”唐松年不解地问。 可阮氏本不理会他,口中喃喃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止,就这样找了一会儿,而后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拿着早前从朝云观求来的平安符、收藏着的通透碧玉佛,以及梳妆台上的桃木梳冲了出去。 “阿茹!” “夫人!” “娘!” 众人叫着连忙跟上去,许筠瑶年纪最小,走得也最慢,自是落在最后头。 看着阮氏所走去的方向正是自己的屋子,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更加担心了。 阿妩那个缺筋的笨蛋不会又在屋里这里摸摸那里拍拍吧?若这回再被人撞了个正着……她不敢想像下去了。 她加快脚步追上前,听到唐松年问:“夫人,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顿生不好的预,凭着身体的优势钻进屋里,一眼便瞧见阮氏脖子上挂着玉佛,一边手拿着平安符,一边手举着她那把桃木梳子,紧张兮兮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小道:“出来,快出来,我有桃木在手,若是再不出来的话,我、我便拿这桃木劈了你。” 正上前的唐松年:“……” 抱着爹爹大腿的周哥儿眼睛闪闪亮,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 阮氏全神戒备地举着桃木梳环顾一周,而后将视线投向掉落边的那个拨浪鼓上,好一会儿,颤抖着用脚尖踢了踢那拨浪鼓,拨浪鼓被踢出一段距离,除了发出几下‘咚咚’的响声外,再没有别的什么奇怪之处。 许筠瑶一时无语,又在屋里四处看了看,很快便发现言妩那个笨鬼可怜巴巴地缩在角落处,瞧见她望过来,表情愈发委屈了,却是不敢动。 许筠瑶瞪她,正吩咐她快些回到长命锁里,等了好一会儿没发现异样的阮氏正好转过头来,察觉她视线的方向,哆哆嗦嗦地握着那桃木梳挡在前,一双愈发乌黑明亮的眼眸睁得老大,脸发白,神情是说不出的惊惧,可还是猛地朝着言妩所在之处冲过去:“是这里对不对?是这里!” 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将桃木梳朝着言妩砸过去,看得许筠瑶险些没叫出声,可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桃木梳从言妩身体穿过去,而后掉落地上。 言妩吓得连滚带爬地换了个地方缩着,脸上‘啪哒啪哒’地掉着眼泪,生怕哭出声,只能用力咬着小手帕,不时用害怕又委屈的眼神望向许筠瑶。 许筠瑶有些想笑,忙忍住了。 “走了么?宝丫,她走了么?”阮氏颤声问。 许筠瑶哪还敢瞄,睁着乌溜溜的眼眸一脸懵懂无辜地望着她,在心里猛地吩咐言妩赶快回长命锁里头。 “夫人,到底出什么事了?”唐松年惊讶地望着自家夫人这一连串诡异的举动,终于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手问。 阮氏立即向他怀里依偎去,小小声地道:“夫君,这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方才那拨浪鼓浮在半空自己发出声响。” 一想到方才所见的那一幕,阮氏的脸又白了几分,眼神愈发恐惧了。 “娘,是这个么?”周哥儿走过去捡起那拨浪鼓摇了摇,那‘咚咚咚’的声音又在屋里响了起来,吓得阮氏尖叫出声,冲过去一把夺过儿子手中的拨浪鼓远远地扔到一边。 “不准碰,听到没?不准碰!”她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厉声冲儿子叫道。 周哥儿被她吓到了,委屈地扁了扁小嘴,到底也没哭,只拖着尾音‘哦’了一声。 唐松年额角,耐着子对阮氏道:“……这屋是宝丫的地方,都说孩子的眼睛最干净,能看到许多大人无法看到的东西,若真是有什么,宝丫必然会……” “不、不是,不是的,我真的看到了,真的,不骗你……”阮氏见他不相信自己,扯了扯他的袖口,打断他的话,随即又指着碧纹道,“对了,碧纹!碧纹是与我一起进来的,她必定也会看到。” 碧纹迟疑地回答:“我进来之时,除了姑娘坐在上翻着她的小箱子外,夫人所说的那个拨浪鼓便是掉在地上,什么异样之处都没有啊!” “不对不对,那拨浪鼓明明是浮在半空中发了响声,你怎会没看见呢?”阮氏急了。 “我真没看见啊!”碧纹回答。 “不可能的,怎会看不见?它明明就在那里,对,就是那个地方,就这样,就这样响着,像是有什么人拿着它在摇一般。” “夫人,许是……”唐松年自然不相信这怪力神之说,正想要说她许是白劳累太过才致看花了眼,可阮氏突然朝着许筠瑶冲过去,在她脸上、身上这里捏捏那里,然后二话不说地把身上的平安符往她兜里,又把那玉佛往她脖颈上带,末了又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喃喃地道,“可怜的宝丫,一定吓坏了吧!不怕不怕,娘在这里,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宝丫!” 许筠瑶被她勒得几乎快要透不过气了,正挣扎着又听到她这话,动作一顿,心里顿时有些说不出的复杂觉。 这包子夫人可真是…… 还是唐松年心疼女儿,忙道:“夫人你抱太紧了,快松手。” 可阮氏似是听不到一般,理也不理他,抱着许筠瑶匆匆地从屋里离开,一边走一边哆着嗓子道:“那屋里不能住了不能住了,不能让不干净的东西吓到我的女儿,不能,不能……” 许筠瑶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可觉到抱着她的妇人明明害怕得要死,可那股想要保护女儿的心却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让她鼻子发酸,心里也不知不觉地了几分罕见的柔软,连装哭装害怕的心思也没有了。 只很快地,她便因这一时的心软付出了代价。 阮氏不理会唐松年等人如何劝说,把女儿抱回了正屋,又是翻箱倒柜地找出一堆辟之物硬往女儿身上。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