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听见了,他本从一开始就在心里定了我的罪,认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算计他!亏得这东西没给他,否则他还会以为我心虚呢!”襄王恨恨地啐了一口,从怀里掏出一物,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只听‘啪’的一下响声,唐筠瑶望过去,见那似乎是个玉雕。 “母后近凤体抱恙,若是她知道你们又闹起来了,对病情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啊!皇兄不过是一时气急了,况且他又是太子,自来便只有旁人服从他的份,可你……唉,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还是我个时间到东去,好生再劝劝他吧!”信王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道。 “你不准去!去了也不过是再受他一顿气!他怎样想便怎样想!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有做过之事,凭谁也不能冤枉我!”襄王气极。 信王似乎又劝了几句,只因隔得远了,唐筠瑶也没有听清,看着那对兄弟渐行渐远,最终彻底在视线里消失。她又等候了约莫一刻钟,确信再没有其他人了,这才从枫树下走出,捡起襄王砸在地上的那物,见果然是一个做工致、玉质通透的极品玉雕。 太子好玉一事,她也是从五公主口中得知的,这个玉雕,是襄王打算送给太子的么?可是太子与襄王兄弟不和已是人尽皆知,上辈子也是因为被襄王步步进,太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行差踏错,以致最终走了弯路,彻底失了太子之位。 而太子被废后,襄王上窜下跳的一连串举动,确又是为了太子之位,不过最终便宜的却是豫王。 至于信王…… 她的眸光微微闪动着。上辈子太宗皇帝册立了豫王为新太子后,将其余诸子悉数赶出了京城,信王自然亦在其中。 上辈子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显出来,也没有在夺嫡之争中得利,故而她对他着实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信王生母乃是姚妃,而姚妃在中也是一个如同隐形般的存在,论得宠不如贤妃,论得势又不如贵妃,能升至妃位,也不过是母凭子贵。 她想了想,寻了个隐蔽之处,挖了个坑,把手上这只缺了一个角的玉雕埋了进去。 待她原路折返时,才走出没多长一段距离,面便看到脸急的贺绍廷。 贺绍廷此时也发现了她,立即大步朝她走了过来,沉着脸责备地道:“我方才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随意走,你又是如何回答我的?” 唐筠瑶还是头一回见他对自己如此疾言厉,一时有点儿懵,可很快便从善如地认起错了:“对不住,我错了,不应该贪看景而不知不觉地走远了。” 贺绍廷还是绷着一张俊脸:“你没有对不住我,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对不住的是你爹娘,还有偷偷带你出来的兄长。” 咦?还是很恼呢!见他脸丝毫没有缓和,唐筠瑶有几分意外,眼珠子骨碌一转,捏着他的袖口轻轻摇了摇,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偷偷望他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耷拉着脑袋,以一种快要哭出来的音调软软地道:“我错了,真的不敢了,你不要生气。” 贺绍廷望望那紧紧揪着自己衣袖的纤纤素手,又望向她,正正抓住她偷看自己,看着小姑娘如同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垂着脑袋要哭不哭地认错,纵然猜得出这坏丫头必是装的,可心里那股恼意到底还是消去了。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如今她好好的没有任何事,又保证了不会再犯,那他自然也不应该再揪着不放才是。 “好了,不许装哭!”他没好气地戳破小姑娘的伪装。 唐筠瑶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不好意思,笑嘻嘻地往他跟前凑,笑容明媚得简直能与相媲美。 “那你不许恼了!人家都已经知错了,而且再三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再犯的!” “你还敢与我讲条件?”贺绍廷瞪她,转身就走。 唐筠瑶连忙迈步跟上,喋喋不休地道:“不是讲条件,是怕你气坏了身子嘛!年纪轻轻的总生气的话,很容易早早就成老头子的!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后悔可就晚了!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总不希望后自己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老许多吧?万一将来抱着自己的儿子出外,人家还以为你们是祖孙呢!那样的话可多憋屈啊!你说对不对?” 贺绍廷无奈地了额角。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坏丫头居然还是个话唠!瞧这碎碎念的,简直能把人给念趴下! “好了好了,我不恼了,不恼了。”终于,他投降了。 唐筠瑶得意。 她就知道这招最好使,何止是烈女怕郎,烈郎分明也怕女嘛! 见她笑得如同偷腥的猫儿一般,贺绍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忽又见前方唐淮周紧紧张张地过来,立即朝他扬了扬手:“在这里!” 唐淮周听到声音回过身来,看到妹妹和贺绍廷一起,顿时松了口气。 “你这坏丫头,险些吓死我了!”他抹了一把额上的薄汗,语气难掩抱怨。 “丫头?淮周,他是个姑娘?”沈旭昌终究察觉了不对劲,仔细望向盈盈而立的‘小厮’,终于如梦初醒。 怪道方才这两人这般着急地要出来寻人呢!原来竟是位小姑娘,看来这姑娘必就是淮周的胞妹,唐尚书唯一的女儿了。 唐筠瑶大大方方地任由他打量自己,又对着兄长说了几句软话,便成功地让他消了恼意。 前来赏枫的游人越来越多,唐淮周也不愿意在外头给妹妹脸瞧,只把小姑娘护在身侧,几人缓步于枫林当中,欣赏着这教人心醉的美丽景致。 “前方可是唐公子与贺将军?”忽有女子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唐筠瑶闻声回头一望,有些意外地看到了几张悉的面孔。 不远处,嘉平县主、郑妍、杜杏嫦,还有几名她瞧着脸却不记得名字的贵女袅袅而来,出声的女子正是走在最前面的嘉平县主。 她突然想到了早前五公主曾经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那番关于嘉平县主和郑妍都瞧上了贺绍廷的话,整个人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县主,妍姐姐。”她从贺绍廷身后走出,含笑上前招呼着。 嘉平县主喝斥的话在看清她的容貌时便及时咽了下去,嗔道:“原来是筠瑶妹妹,我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呢!” 郑妍也认出了她,笑着彼此招呼,众女又向贺绍廷等人行礼。 因为心里将嘉平县主与郑妍视作了对手,唐筠瑶便一直留意着她们,发现郑妍确是有意无意地直往贺绍廷身上瞄,可嘉平县主除了行礼时瞅了一眼贺绍廷外,注意力完全是放在了她的兄长唐淮周身上。 她顿时了然。 原来嘉平县主看中的并不是廷哥儿,而是她的亲哥!怪道前段时间突然对她那般热情呢!原来打的是想给她当嫂嫂的主意。 “我们了路,正着急呢!不曾想便遇到了唐公子,可总算是松了口气。”她听到嘉平县主明显刻意放柔了的声音,又望望一副浊世佳公子模样,神情客气却疏离,更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嘉平县主的唐淮周,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小唐大人上辈子的桃花便相当旺盛,这辈子想来也应该一样。 她又侧头望向身边的贺绍廷,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一脸郁的杜杏嫦身上,心中顿时敲响了警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难不成廷哥儿瞧上了那杜杏嫦? 她不着痕迹地迈出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郑妍望过来的眼神。 贺绍廷没有察觉她的小心思,收回了望向杜杏嫦的视线,浓眉微微皱了皱,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这位杜姑娘已经完全没有了曾经的单纯不谙世事,亦褪去了以前的娇怯胆小,瞧她眉宇间的沉与郁,足以见得这段子她过得相当不好,以致连心也改变了。 那杜诚忠,先是害死了自己未及出生的三个亲儿,如今又彻底毁去了他最疼的女儿。 “廷哥儿,你瞧那朵枫叶好看么?像不像一颗心的模样?你帮我摘下来可好?”忽地觉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下头去,便对上一双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 “好。”他点点头,顺着小姑娘所指方向,足尖一点,身体骤然凌空而起,长臂一伸,便将小姑娘说的那片像心一样的枫叶摘了下来。 “是这个么?给你。”他把那片红彤彤的枫叶放进唐筠瑶白的掌心上,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个甜丝丝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顿时阔然开朗。 也是,杜府之事与他什么相干! 第61章 杜杏嫦地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眸四下一看,却又什么也没发现,只看到那位少言寡语的贺将军凌空一跃,而后将摘下的红叶给了唐筠瑶。 她冷漠地收回了视线,却又听到与嘉平县主一起的那两名贵女正低声谈着什么,偶尔掩嘴发出一阵轻笑声,隐隐约约间,她听到“妾室”、“活该”几个字,脸当即一沉,迈步便朝那两人走过去:“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活该!谁又活该!” 她的语气着实算不上好,脸也是相当难看,那两人顿时便不高兴了,其中个子稍矮的那人毫不客气地道:“我们在说什么与你什么相干?” “算了算了,她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又跟吃了炮仗似的,咱们不要与她计较。”个子高一点的那人轻轻拉了拉同伴的袖口,小声道。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家里多了位妾室么?又不是咱们惹的她,心里若是不痛快,有本事回去冲你们府里那位姨娘发啊,冲着咱们发什么脾气,简直莫名其妙嘛!”个子矮的那位不地道。 “你们再说一遍,你们再说一遍!”杜杏嫦大怒,双目似火般死死地盯着她们,似乎她们胆敢多说一句的话便要与她们拼了。 “我们说什么了?是你莫名其妙地跑来,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们说话与你什么相干!”那人不服气地反驳。 杜杏嫦正要冲上前去,察觉这边不对劲的郑妍一把便拉住了她,低声音道:“你做什么?还要不要颜面,要不要自己的声誉了?” 杜杏嫦惨然一笑:“我还有什么颜面,还有什么声誉?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看我们家笑话,纵是当面没怎么的,背地里也不定要怎么取笑呢!” 曾经她的娘亲多让人羡慕,此刻便多令人嘲笑。更让她心疼绝望的是,她最敬重的爹爹,每每都是护着那对人母子,如今府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也全跑去讨好那对母子,视娘亲如无物了。 “你是堂堂将军府的大姑娘,谁敢看你笑话?好了好了,贺将军他们正往这边看过来呢,让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郑妍也有些不耐烦了,一时又后悔今不应该带她出来的。 杜杏嫦紧抿着双没有再说话。 唐筠瑶自然也察觉了这边的不对劲,不过也没有多作理会,仍旧装傻充愣地跟在贺绍廷身边,不时引着他和自己说话。 毕竟这段时间关于镇远将军府的笑话她也听了不少,大抵也知道杜杏嫦子不好过,心里不痛快。 被人看的笑话多了,自然瞧谁都像在笑话自己,杜杏嫦的反应也不算让人意外。 贺绍廷也没有多想,更加没有察觉她是故意在众女跟前表现出与他的亲近,对她的话是有问必答,只是在听到杜杏嫦闹出的动静时抬眸望了过去,很快便又移开了视线。 可尽管只是随意的一瞥,还是让他身边的唐筠瑶给发现了。 唐筠瑶心中的警钟敲得愈发响亮。 廷哥儿谁也没有理会,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注意杜杏嫦,难不成他果真是对那杜杏嫦有意? 她这般想着,却浑然不觉自己与贺绍廷的亲密落在众女眼里,又是让人何等震惊。 唐淮周更是无奈抚额。 矜持啊矜持!我的好妹妹,再怎么说也有不少外人在场,好歹也要收敛几分吧! 嘉平县主眼眸微闪,想了想,快步追上唐筠瑶,刻意亲近地与她说话。 “县主还是离我远一些比较好,免得教人误会了。”唐筠瑶的心思全放在了贺绍廷身上,并不耐烦应付她,意有所指地道。 嘉平县主先是一愣,随即便醒悟了过来。 唐筠瑶是一身小厮打扮,她这般巴巴地接近她,在不知情之人眼里,就是她一个京中贵女有意讨好一个下人。 想明白这一层,她下意识地离唐筠瑶远了些,只一时又不甘心,趁着贺绍廷走到另一边与匆匆而来的范广说着话时,有意卖唐筠瑶一个好,低声音提醒道:“筠瑶妹妹,你可是要小心一些,郑国公府有意与忠武将军府联姻,郑贵妃更是打算请陛下赐婚贺将军与郑妍。” 唐筠瑶一早便从五公主处听说了,闻言‘嗯’了一声,懒洋洋地回了句:“那又如何?” 嘉平县主没有想到她竟是这般反应,蹙眉道:“难不成你对贺将军无意?” “有意又如何,无意又如何?我能瞧上的男子,必是这世间上最最出的。自古美人英雄,但凡是出的男子,自然会引来不少女子争相竞逐,一切但凭本事便是。”唐筠瑶毫不在意地回答。 嘉平县主被她如此直白的话语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恰好也将她这番话听得分明的唐淮周捂脸,恨不得把这没脸没皮的丫头拎过来训一顿。 唐筠瑶可不理会他们怎么想,快步朝着贺绍廷走过去:“怎么了?可是又有差事?” 贺绍廷点点头:“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不必了,你有事要忙便先走吧!还有哥哥在呢!”虽然有点儿失望不能与他再多相处一阵,不过来方长,她还是相当体贴地道。 唐淮周与沈旭昌此时也走了过来,闻言亦是此说。 贺绍廷见状也不再坚持,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唐筠瑶要紧跟着兄长不可走,见小姑娘无比乖巧地应下,这才带着范广急匆匆地离开了。 “人是在河安府一带失了踪迹的,咱们不少人也受了伤。”范广低声道。 “没有命之忧便好,此番虽然跟丢了人,但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他们在河安府布置了人手,而那伍英娘更是他们当中一个重要角,否则他们不会隔了两年还不放弃营救她。”贺绍廷道。 当年陛下没有处死那化名为图衣的前朝女伍英娘,便是想着留她一命当饵,好把她幕后之人引出来一网打尽。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