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觉得疼?”老太医在她后背受伤位置的周围轻按了按,见她没有半点反应,不问了句。 唐筠瑶心里记挂着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言妩,并没有听清他的话,倒是五公主急了:“怎会不疼?那般重的一拳,你轻点,莫要按,她会疼的!” 老太医无奈。这姑娘横看竖看都不像疼的样子啊! 皇后此时察觉了异样,不放心地问:“唐唐,可觉得身上疼?” 久得不到言妩的回应,唐筠瑶心里着急,可还是勉强住心中没来由的那一阵慌,摇头道:“不疼,不疼。” “怎么会不疼?我瞧着你疼得脸都白了。”五公主不相信。 老太医又掌握着力度在她受伤之处按了按,见她并没有出痛苦的神情,想了想,便道:“还请公主殿下代为检查一下唐姑娘后背可有淤伤。” 唐筠瑶这下总算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方才她明明到痛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这会儿却一点觉也没有,就像本没有挨过那一拳似的。 待五公主去她身上的衣裳,往她被击中之处望过去,顿时也愣住了。 别说淤青什么的,这白白净净的,本没有半点受过重击的痕迹。 她不死心地在伸手在那后背上一边这里按按那里按按,一边问:“唐唐可疼么?疼的话要说,千万不要忍着。” 唐筠瑶拉下她的手,穿好衣裳:“不疼,一点儿也不疼,你不用担心。” 虽然她脸上没有半点勉强之,可五公主却还是不怎么相信:“怎么可能会不疼,你瞧,连你身上戴着的长命锁都被打裂了,可想而知那一拳打在身上会有多疼。” 唐筠瑶愣住了,低下头一看,见五公主手中拿着自己一直随身戴着的长命锁,而此刻那长命锁上果然便出现了一道裂。 她大惊失,一把拿过那长命锁,不敢相信地来回翻看,见上面的的确确出现了一道眼可见的裂。 这怎么可能?她方才是后背中拳,又怎可能会震裂挂在前的长命锁? 她一下子便想到了方才言妩的出现,再联想到如今自己的安然无恙,脸微微发白。 阿妩她是不是代替自己受了那一记重拳的伤害?她还记得身体被击中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剧痛,可那阵痛楚过去后,她一点儿事也没有。 “小唐唐,你怎么了?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了么?”五公主见她俏脸发白,神情瞧着有几分呆滞,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唐筠瑶勉强扬了个有点儿僵硬的笑容回答道。 五公主还是不怎么放心,着太医替她重新细细诊一次脉才肯罢休。 外间传来了天熙帝怒斥二子的声音,也让因为担心唐筠瑶的伤而转移了注意力的皇后身子晃了晃,眸中泪光闪闪。 五公主心口一紧,听着外头天熙帝愤怒的训斥,又想到方才两位皇兄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那股狠劲,眼眶一下子又红了,哽咽着唤:“母后……” “没事,有母后和你父皇在,什么也不用担心。唐唐方才受了伤,你陪她回去歇息歇息。”皇后慈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 五公主答答的就是不肯:“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您。” “听话,莫要让母后担心。”皇后的声音听着已经有了几分沙哑,可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温柔,捊了捊五公主垂落脸颊的发丝。 唐筠瑶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并不适合留下,轻轻拉了拉五公主的袖口,作出一副虚弱的模样:“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晕,想回去躺一阵子。” “瞧,唐唐不舒服了,你还是先带她回去吧!”皇后如何不知她是在假装,只也顺着她的话劝女儿。 五公主终于还是呜咽着应下了,扶起假装虚弱的唐筠瑶,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凤藻。 殿内,天熙帝高坐宝座,铁青着脸,双眸酝酿着的怒火并没有因此消去多少。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脸惨白的太子和襄王,恨铁不成钢般道:“朕想不到,你们兄弟二人竟是如此愚不可及,被人挑拨离间尚不自知,以致今做出如此骨相残之事,教亲者痛,仇者快!” “你们一句句地指责彼此不曾相信过自己,痛恨彼此从来不将自己视如兄弟,可你们这桩桩件件的指责,可曾亲自主动地问过对方答案,可曾心平气和地听过对方的解释?!” “没有,你们从来没有!你们全凭臆测,未及亲自询问便已经在心里先给对方定下了罪,又不曾分辨他人的挑拨,以致兄弟之情愈渐淡薄,彼此怨恨,终走至今这般地步!” 眼前这两个孩子,都是他最看重的,他对他们寄予了厚望。尤其是长子,他更是悉心栽培,寄盼着将来他可以有足够的能力接过自己身上的担子。 可是如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寄予了厚望的长子,有朝一竟会对自己刀剑相向。 “是朕错了,朕不该过早便册立你为太子。”他的眼睛有几分润,突然没有了再训斥的心思,长长地叹了口气。 “父皇……”太子回想曾经种种,脸惨白如纸,终于伏倒在地。 襄王颤着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话,可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说,一切都是他误会了么? 皇后透过屏风望着殿内的父子三人,潸然泪下。 至亲骨走到今这般地步,到底又是谁的错? —— 走出凤藻门那一刻,唐筠瑶便看到门前那跪了地的侍卫,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该说太子蠢还是狗急跳墙不得已为之。天熙帝不论是对朝堂的掌控,还是在民间的威望,又哪是他一个太子所能撼动得了的! 朝臣们虽然也是各有私心,但无一不对龙椅上的英明天子心悦臣服。天熙一朝,百姓的子一比一好,自然也对龙椅上的这一位恩戴德。 到底是谁给了太子勇气,让他胆敢做出这种自寻死路之事来! 两人刚回到五公主寝,便听闻原被侍卫驱往明华殿的各府公子姑娘,再加上被困凤藻侧殿的诰命夫人们,均已经重获了自由。 唐筠瑶觉得,太子这场“”,估计真正听从他命令的,也只有围困“人质”的那些侍卫了。她也庆幸阮氏今并没有进来,否则还不定把她吓成怎样呢! 她低着头,来回轻抚着手中那只破损了的长命锁,一遍又一遍地唤着言妩的名字,期待她好歹能给自己一点儿回应。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言妩始终没有再出现,也没有回应她半个字。 她勉强着心中的慌,努力回想被太子打中时的那一幕。 她记得自己确是被打中了后背心位置,当时那一瞬间的痛楚,她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也是在她被痛得晕头转向之机,言妩便突然出现了,并且问了自己一句话…… 对了,她问了自己一句话,是什么话来着?是什么话来着?她一着急,便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深呼几下,一遍遍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时,言妩突然出现,望着自己问了一句话。她问—— “瑶瑶,你回到你爹娘身边了么?” 你回到你爹娘身边了么?她的眼睛陡然睁大。回到爹娘身边了么?言妩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又怎么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还有,后来她又说了句——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放心了?她放心什么?为什么知道自己回到爹娘身边后她就放心了? 唐筠瑶忽觉脑子里一阵痛楚袭来,脸又不知不没觉地白了几分。 阿妩……不,那不是她的阿妩!她的阿妩不是那样的!当时言妩出现时问她话时的神情,说出最后一句话后那如释重负般的笑容,都不是她那个笨鬼阿妩所会有的。 可是,若是她不是阿妩,她又是谁? 她才记起,自从上回她就豫王之事与言妩说开后,言妩出现的次数便愈来愈少,有时候甚至整整一都没有出现,只可惜彼时她的心思全放在了贺绍廷身上,并没有注意其他之事。 五公主察觉她的异样,不担忧地问:“小唐唐你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马上让人请太医!” “别去,不用,不用请太医,我歇息一会儿就好,真的,我没事。”唐筠瑶一把拉住她,勉强冲她笑了笑。 五公主见她坚持,唯有忧心仲仲地坐回了她的身边,不放心地陪着她坐了好一会儿,见她脸上的痛苦之果然一点一点地消去,这才松了口气。 只下一刻又低低地问:“小唐唐,你说皇兄他们到底怎么了?都是母后的孩子,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寻常人家的兄弟那般相亲相呢?” “像寻常人家的兄弟那般么?你错了,寻常人家的兄弟也免不了各种争夺,又哪会完全清静。莫要多想,凡事还有陛下呢!”唐筠瑶心里记挂着言妩,胡地安了几句,又问,“既然各府夫人和公子姑娘们都没事了,那我现在也可以回去了么?这会儿爹娘必是也知道里发生之事了,只怕会放心不下。” 五公主虽然不舍,可是也知道她的家人若是得知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必然会担心在里的她,故而还是吩咐了娥前去打探一下情况,得知被困的夫人和公子姑娘们已经陆陆续续出回府了,也亲自把唐筠瑶送了出去。 豫王府中,豫王怔怔地望着挂在墙上的两幅画出神。两幅画上各画着一名年轻女子,较新的那幅是他凭着那晚的记忆亲手所画,而稍显残旧的那幅则是他命内侍从画坊里寻来的。 两幅画上的女子,乍一看来长得颇为相似,只细细一看便又会发现当中的差别。残旧的那幅画上女子,眉宇间的温柔似是能透过画卷渗出来,秀美绝伦的脸庞蕴着一种属于为人母的慈与温和。 而较新的那幅画作上,女子虽然同样有着一张颇为相似的脸,可神情却带着属于闺中少女的纯真不谙世事。 他的双眉越皱越紧。这段子闲来无事,他便盯着这两幅画瞧,不敢相信他只是凭着想像与记忆所画出来的女子,居然与另一位画者所画的女子如此相似。 这只是巧合么?画中这位女子又是谁?按画卷的年份来看,此画至少有将近二十年之久,画中的女子若是仍在世,想必膝下儿女都长大成人了。 “殿下,大事不好了,里出事了!”忽有内侍匆匆进来禀报,也将正苦苦思索答案的他给惊醒了。 当他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进时,在门处便遇上了正被兄长亲自来接的唐筠瑶。 因心里正焦急,他甚至来不及问问唐筠瑶里发生之事,只是匆匆地打了招呼,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门。 回府的路上,唐筠瑶省略自己被太子误伤一事,简略地将里发生之事告诉了唐淮周,唐淮周听罢长长地叹了口气:“君臣父子兄弟走至这般地步,着实令人唏嘘啊!” 唐筠瑶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待马车刚一停下,便急急地往自己屋里跑,看得她身后的唐淮周一头雾水。 “这丫头跑那般快做什么?” 唐筠瑶回到屋里,急急地翻箱倒柜,把早前从赛神仙那里买来的各种符找了出来。 “这个是治小儿夜啼,这个是驱蛇虫蚁的,这是……对,这个是祝一路顺风符。”她颤着手,取来一个漆黑檀木锦盒,先是把那个破损了的长命锁放进去,而后又把‘治小儿夜啼’和‘祝一路顺风’两张符也放了进去,心里不停地喃喃叫着‘阿妩’。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悉的气息从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锦盒里透出来,她心中一喜,忙又唤了声‘阿妩’,可是言妩却没有出现,也没有出声回应她。 尽管如此,她却是稍松了口气。 她猜测着言妩许是代替自己受了伤,但还是回到了长命锁里,只是身体太虚弱无法回应自己。 不过看来,她当年随手从赛神仙处买回来的符果真是有些效用。 不过接下来数,她虽然仍能觉得到言妩的存在,可却始终没能得到对方半分回应。 她唯有一边让人去寻那赛神仙,一边留意着东动静。 太子被废,东人自然没入后重新分派差事,上辈子这个时候,芳宜为了救她而死在了图衣刀下,这一辈子,她倒要看看,她又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而以此同时,天熙帝亦下旨废去皇长子赵元德的太子之位,将他及其妾儿女一同囚于西六胡同。参与‘’的一干人等悉数入狱等待进一步处置。 往繁华热闹的太子东,此刻作一团,曾经的太子妃,如今的皇长子妃徐婉菁惨白着一张脸,紧紧地把吓得直哭的儿子抱在怀里,在御林军的押送下一步一步走出正殿。 踏下最后一级石阶,她便看到同样身狈的彭玉琪。彭玉琪同样也看到了她,两人目光接间,无数复杂的觉齐涌上心头,而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前不久才提拔到太子身边侍候的女许汀若,被侍卫强硬地从屋里拖了出来,脸上是惊惧与不甘。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太子怎会突然被废了的?明明她已经渐渐入了他的眼,只差一步便可以成为他的人了。 形容消瘦的芳宜同样也被侍卫驱赶出屋,与其他女一般被赶到正殿前那诺大的空地上,等待着里对她们的新安排。 她垂着眼眸,袖中双手死死地攥着。自从得知太子那个蠢货居然走出“”这一步棋后,她便知道这一早晚会到来,而自己多年的布置也一朝落空。 不过好在,她一直记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