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剧烈地挣扎了几下,终于眼皮一翻,整个人便昏了过来。唐筠瑶亦瞬间清楚这个药包到底有何用处。 忽觉一阵头昏目眩,她连忙扶着一旁的树杆,知道必是方才不小心入了药包的药,虽然她及时屏住了呼,可到底还是入了些许,再加上又是一番剧烈动作,故而才会突然发作起来。 她大口大口地着气,少顷,待觉那阵头昏目眩的觉过去后,才随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渍,皱着眉望着昏在地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身型瘦小的男子,身穿一身布短打,长得尖嘴猴腮的,她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此人。 “喂,可以了没有?她可晕过去了?”忽然,唐筠瑜试探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她眼眸微闪,飞快地把那人拖进一旁的草丛中隐藏好,而后学着男人的声音声气地回答:“已经晕过去了,接下来又要怎样做?” “愚蠢,既然已经昏过去了,还不赶紧把人背到前方的倚梅轩里,你家公子想必也快要过去了。”唐筠瑜的声音越来越近,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唐筠瑶便见她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脸上本是带着薄恼之,可当看到她好端端地站在跟前时,脸顿时大变。 “你、你、你……”唐筠瑜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到这样的地步,原本以为已经昏可以任人鱼的唐筠瑶,此刻居然安然无恙地站在她的跟前。 “倚梅轩么?我明白了。”唐筠瑶冲她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等她反应,突然冲上前去抓住她的双手用力反剪在背后,趁着她将要尖叫出声之机,立即又用那个药包死死地捂住她的口鼻。 唐筠瑜连挣扎也来不及便昏了过去。 唐筠瑶立即把她背在身上,朝着不远处的倚梅轩快步而去,而后一脚把门给踢开,想也不想便把她扔到了屋里的榻上,也顾不得抹一把额上的汗,飞快地把她翻了个身,让她背对着门口,然后迅速离开,寻了个还算隐蔽的地方紧紧地盯着门口处,打算看看会到这里来的那个‘公子’到底是何许人物。 约莫一刻钟不到,透过遮掩着她的花枝,她果然便看到一个有几分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那人鬼鬼祟祟地四下望望,发觉周围确是没有其他人在时,立即加快脚步往倚梅轩而去,顺手推开了大门,而后把它虚掩着,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唐筠瑶也已经彻底看清了来人的容貌,那人不是别个,正正便是陈兆勇!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脸上顿时凝聚一股寒意。 不到片刻的功夫,她便看到陈凝贞和李氏妯娌三人匆匆赶了过来,又听倚梅轩内传来陈兆勇的一声惊叫,陈凝贞等人脸一变,匆忙加快脚步往里面走去,却与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陈兆勇撞了个正着。 “勇哥儿你鬼叫什么?!”见侄儿如此失态,陈凝贞不悦地喝道。 陈兆勇没有想到她们来得竟是如此之快,又因为屋里之人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深知必然是哪里出了差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结结巴巴地竟是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心忧女儿的阮氏率先上前,狠狠地甩了他一记眼光,而后又用力推了他一把,这才提着裙裾就往屋里冲。 李氏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一边假惺惺地叫着‘三弟妹莫要担心,瑶丫头必定不会有事的’,一边快步跟在阮氏身后也走了进去。 好好的一次宴会就被侄儿给搅和了,陈凝贞气得要死,恶狠狠地瞪了孙兆勇一眼,到底也怕唐筠瑶在自己府里出事,遂亦急急忙忙冲了进去。 倒是林氏有几分迟疑,不知道应不应该跟进去看看情况,转念一想,里面的到底是唐府的姑娘,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她怎么也要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是。 想明白之后,她正要迈进门去,竟又听屋里传出了李氏的尖叫。不过片刻的功夫,李氏疯也似的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把抓着陈兆勇的衣领又哭又骂又打。 “畜生,你这畜生,你这畜生,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禽兽不如之事?!畜生,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陈兆勇抱着头四处躲避她的拳头,却是半点也不敢还手,不过半晌的功夫,他身上便挂了彩,脸上被李氏长长的指甲挠了好几道血棱子。 “好了表嫂,不要再打了,事到如今再打也没有用,若是再闹下去,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么?”陈凝贞硬着头皮上前来阻止。 愤怒中的李氏直接啐了她脸:“你们都是安排好的,全是安排好的,打一开始便是要算计我、算计我的筠瑜!你们不安好心,枉我家老爷这些年来一直待你们陈家不薄,你们便是如此报答他的?!” 李氏越说越恼,哭着冲上前去扒着陈凝贞的头发就是一阵猛打,直打得毫无防备的陈凝贞‘嗷嗷’地叫,一时间,现场顿时作一团。 唐筠瑶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没有错过对面拐角处探出的半边身影,定睛细一看便认出对方正是唐筠柔,更加没有忽视唐筠柔脸上一闪而过的快意。 屋里的唐筠瑜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眸,听着外头传进来的一阵嘈杂声,想到了昏过去前发生之事,脸顿时一变,林氏却已经怜惜地替她捊了捊鬓发,柔地道:“可怜的瑜丫头,哪想到会遇上一头中山呢!真是防夜防家贼难防啊!哪想到那勇哥儿竟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之事来……” 林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是说不出的的同情。 倒是阮氏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虽然不怎么厚道,也确实有些自私,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当看到上的姑娘不是她的女儿时,她确确实实是松了口气。 “唐筠瑶!是筠瑶害我,是她!是她害我的!!”唐筠瑜看看身上的凌,疯了一般尖叫着。纵然是死,她也要拉唐筠瑶垫背。 阮氏初是见她突然大叫,本是想要捂住她的嘴,免得她自己把事情嚷开以闹得不可收拾,可再一听她尖叫着的话,顿时沉下了脸,厉声喝道:“你胡攀扯什么?好端端的宝丫为何要害你?!她与你往无怨近无仇,与那陈兆勇更是素无往来,你若是打着把她扯下水沾一身腥的主意,我拼了这条命也必定不会放过你!!” 素来温和之人突然发飙,那一瞬间爆发的震摄,顿时让人噤若寒蝉。 “是她!就是她,是她害的我,就是她!!”唐筠瑜吓得脸发白,可紧接着便又疯狂地叫了起来。 阮氏冲上去用力甩了她一巴掌,直把她打得偏过脸去,随即一把揪着她的领口,目光森然:“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的谋不是?是你与那陈兆勇合谋想要算计我的女儿,不承想自作自受。如今还想把脏水把我女儿身上泼?我告诉你,你尽管大喊大叫,尽管污蔑人,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会成为全京城笑话,被人指指点点的会是谁?!” 林氏有些意外地微张着嘴,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这情素来软绵的妯娌了。 “你想做什么?!”李氏这个时候正好进来,一见阮氏正揪着女儿的领口,立即冲过来拉开她,把女儿护在身后,一脸警觉地瞪了她一眼,而后又望向女儿,“她方才对你做了什么?她打了你?!” 唐筠瑜只是呜呜咽咽地哭,一句话也没有说。 “阮茹!”李氏怒视阮氏,“你欺人太甚!” “我若是你,此刻最重要的还是请易夫人帮忙,把此事给掩了过去。你们若是还想闹,尽管闹将开来,我奉陪到底!”阮氏一字一顿,眼神锐利地盯着她身后的唐筠瑜,语气充了威胁。 林氏见状终于出声劝道:“大嫂,三弟妹所言甚是,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莫要把事情闹大。真要闹开来,吃亏的还不是瑜丫头么?” 李氏此时也瞧出阮氏的不对劲了,到底不敢闹得太过真正把人给得罪了。 唐筠瑶没有进去看热闹,在外头候了一会儿,又瞥了一眼唐筠柔藏身之处后,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往花厅方向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唐筠柔便从另一边方向走了出来,一见她便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笑着道:“三妹妹,你们可真是让我好找。二妹妹呢?怎不见她?” 唐筠瑶嘴角微弯:“大姐姐方才在倚梅轩不是看到了么?” 唐筠柔的脸终于变了,勉强僵笑着,眼神游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是三妹妹看错了,我哪里去过什么倚梅轩。” “大姐姐这话跟我说没用,自己亲自去与大伯母解释才是。要向她解释,你是怎么知道二姐姐与陈兆勇合谋要算计我,想着要不将计就计,倒把他们送作堆。如此的话,大房便少了二姐姐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对手与你争好亲事。” “况且,易夫人与大伯母她们会来得这般快,必是你做的好事吧?毕竟陈兆勇一旦发现屋里之人不是他以为的那一个,必是会迅速离开,到时候易夫人她们来晚了,便不能抓个现形。” “当然,若是陈兆勇想着送到嘴边的肥不吃白不吃,顺水推舟成就与二姐姐的好事,那自然更好,毕竟再没什么比捉在更有震撼力的了。大姐姐你说对不对?”唐筠瑶笑眯眯地道。 见唐筠柔脸上的血一点一点褪去,眼神又惊又惧地也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本来是打着任由唐筠瑜彻底得罪我、得罪三房的主意,到时候顺便到我娘和我跟前表演一番贴心懂事,再顺便把自己‘不经意’地探到的真相告诉我们母女,让我们彻底恨上唐筠瑜。如此一来,唐府三名适龄的姑娘,一个毁了,一个将会被疯狂报复再出不了头,就只剩下你一个。” “不过你没有想到我竟然可以反制住唐筠瑜,反倒把她送到了陈兆勇上,故而立即调转头,打算彻底毁掉她。” “唐筠瑜既蠢且毒,你也不过是一条披着美人皮的毒蛇,谁也别说谁。” “虽说此番你本算计的不是我,可是却拿我来作筏子。我心里确是有些不痛快。不过一想到接下来自然会有人替我收拾你,我也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你这一回。只是后你也莫要再往我娘那里凑,毕竟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利用了我,还想让我娘为了你的亲事四处奔波。”她冷笑着斜睨了唐筠柔一眼。 阮氏前段子带着唐筠柔姐妹到处赴宴,本来是为唐筠柔相好了人家的,可是李氏总是诸多挑剔,硬是不肯同意,阮氏心中恼怒,愈发怜惜唐筠柔的不易,故而对她的亲事便愈发的上心,打算下一回再相好了人家便直接让唐柏年作主,毕竟唐柏年不会故意刁难庶女。 唐筠柔白着脸,双阖动,想要说些解释的话,可对上她那双仿佛看透她所有心思的清澈眼眸,便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至于唐筠瑜醒来之后会说些什么,唐筠瑶不用想也能知道,可她半点也不怕。一来大房如今还要靠着三房混子,必定不敢真正撕破脸;二来吃亏的到底不是她,闹得越开,唐筠瑜便越是无法下台,这也是唐筠瑜胆敢算计她的原因之一。 最后,她的爹爹乃是堂堂吏部尚书,身为尚书之女,难不成她还需要害怕一个小官吏女儿? 嗯,最后这个理由让她心里最舒畅,原来仗势欺人的觉竟是这般的好,莫怪京城有那么多纨绔子弟了。 若真说起来,她还期待唐筠瑜能把事情闹开,最好闹大到直接分府而过,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她也知道以唐柏年的为人,这个可能小之又小,以他的子,便是直接把女儿打包送给陈府,也不会同意分府。 两人正说着,唐筠瑶便看到阮氏脸上带着薄恼走了过来,顿时有几分惊讶,连忙上去:“娘,出什么事了?” “没事,宝丫,咱们先回去吧!”阮氏拉着女儿的手,勉强着心中恼怒柔声道。 “三婶。”唐筠柔迟疑着上前来,低声唤。 哪想到向来对她慈温和的三婶,竟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视若无睹地拉着女儿从她身边走过。 她怔怔地望向那对母女离开的身影,不知不觉地把手中帕子绞了起来。 看来以后不要再想着能让三婶带她结识贵人了,此番得罪了三房实非她所愿,如今瞧来,今此番算计倒是得不偿失了。她暗暗后悔。 唐筠瑶被阮氏一直牵着上了回府的马车,这才撒娇地搂着她的,在她怀里仰着脸问:“娘你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她们!” 阮氏轻抚着女儿的脸蛋,心里一阵后怕。 好在女儿机灵,否则今吃亏的便会是她。若是当真教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那陈兆勇玷污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事来。 “后离你两位姐姐远些,面子上过得去便可以了,无需接触太多。”她沉着脸,低声嘱咐女儿。 唐筠瑶微微挑了挑眉,明白她必是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有几分惊讶,也有几分熨帖。 “好。”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并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阮氏搂着女儿,想到唐筠柔在此事上扮演的角,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她对那个孩子也是用了心的,也疼惜她一个小姑娘在嫡母手底下生存的不易,这些年来更是尽自己所能为她的亲事筹谋,可这会儿却发现,这小姑娘或许并不简单。 至于大房嫡出的那一个……她冷笑,那也是个被宠坏了的,再加上同样那个同样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兆勇,这两人凑到一起,她倒要看看后还怎么过子。 唐筠瑶靠在娘亲香香软软的怀里,想到方才阮氏对唐筠柔的冷漠,便知道她许是也猜到了真相,故而才会如此恼怒,心里一时甜滋滋的。 这种被人护着的觉可真是好,好到可以让她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只继续当她天真不谙世事的唐三姑娘便可。 马车一路驶回尚书府,唐筠瑶不经意间掀开车帘的一道往外瞧,竟然意外地看到贺绍廷那个悉的身影。 那人明明身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靛青长袍,只是静静地背手而立隐于墙角影之处,可还是如同散发着醉人光芒的天上明月,一下子便引了她的目光。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挽着阮氏的手走了一段,而后撒娇地寻了个理由,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 贺绍廷本是怀着一股想要见小骗子的冲动而来,可到了唐府门口却发现以自己的身份,这般大咧咧地前来寻人家姑娘,到底不妥当。 可他又不想就这般离开,只要一想到此刻可能又在他府里的杜诚忠,心中便一阵烦躁,故而也不离开,只是牵着马站在墙出神。 只要想到对面墙的里头,住着他娇美动人的小骗子,他烦的心便能瞬间平静下来。 也不知站了多久,他才低低地叹息一声,牵着缰绳转身正要离开,突然察觉身后有人静悄悄地近,立即警觉起来,趁着那人快要碰到他后背之机,骤然出手握着来人的手腕,只听‘哎呦’一声,他身上的戾气顿时消失,又惊又喜地唤:“筠瑶!” 唐筠瑶着被他掐得有点儿红了的手腕,娇嗔地横了他一眼:“连敌我都不分便出手,险些把我手都抓断了。” “可抓疼了?快让我瞧瞧。”贺绍廷一听便急了,连忙拉过她的手仔仔细细地观察,见那细细的白净手腕果然有一圈红印子,顿时懊恼极了。 “对不住,是我的不是。” 唐筠瑶笑盈盈地望着他,欣赏了一会儿他懊恼的神情后,道:“不疼了不疼了,廷哥儿,你是来找我的么?可收到了我让人送去的白糖糕?喜么?” 贺绍廷还是从身上掏出她上回送给自己的伤药,坚持抹在那红印上,闻言才低低地笑出声来:“小骗子,你是故意的不是?” “我故意什么了?”唐筠瑶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故意报复我之前一直因为白糖糕而叫你小骗子。”看着那双灵动的眼眸,明动人的娇颜,贺绍廷一个没忍住捏了捏她的鼻端,含笑道。 唐筠瑶嗔他:“瞧你说的,我若是要报复你,还需要自己亲自下厨给你做白糖糕么?你瞧,这段子为了替你做白糖糕,我手都变了。” 一边说,一边把那白软绵绵的双手递到他的跟前。 贺绍廷愣住了:“那些白糖糕是你亲手做的?” 唐筠瑶难得地有几分羞赧,蚊蚋般道:“卖相好的那些是厨子做的,卖相不怎么好的才是我做的。不过你放心,我如今已经学会了,做得也比以前好多了,连周哥儿那般挑衅之人也夸我进步大呢!” 说着说着,她又有些得意,眨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红扑扑的脸蛋扬着期待的表情,额头上仿佛浮现出三个字——‘快夸我’。 贺绍廷只觉得瞬间有一股暖涌上心头,又像是有人捧着他的心一般,沉沉的,也暖暖的,教他鼻子顿生几分酸涩,更是努力住那股想要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