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姐姐无关。”穆瑛抹了把泪,噎噎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我爹,一时没控制住,我……我有点想他了。” 穆瑛生得秀美,哭起来颇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柔弱,饶是见多了美人的宁氏、苏氏、林氏三人见到她这样,也不心生怜惜,都放柔了声音道: “莫哭莫哭,想你爹了就吃块糕点,来,吃这个,吃了会让心情好。” “对对对,吃这个吃这个,我平常不高兴时,一吃这个心情就好了。” …… 穆瑛不由破涕而笑,席香拿了帕子过来,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穆瑛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失态了。” 宁氏、苏氏、林氏自然不会跟她计较。 可因穆瑛这一哭,原本的气氛便没了,三人也不好继续逗留,坐了小半个时辰,便起身告辞了。 席香与穆瑛送她们出去时,苏氏落后了几步,同席香道:“市井言,你切莫放在心上,你在汴梁,若有需要,只管来找我便是,不要同我客气。” 席香忙道了谢。 苏氏笑了笑,一看这实诚姑娘只当她是客气不会真正地来找她,便如实道:“你也别怕麻烦我,我是收了陈三公子好处的,总要替他办事。” 席香一时没反应过来苏氏为什么会说收了陈令的好处要替他办事。等苏氏走后,她和穆瑛回到驿站,穆瑛仍旧一脸愁绪郁郁寡的模样,忽然明白了。 想是陈令担心瑛子,却又不好直接找瑛子,这才透过苏氏来关照瑛子,又怕被人看出他们有什么,所以才拿自己来掩人耳目。 席香不免有些发愁,这可怎么办呢,瑛子和穆康是订了亲的,她不能让陈令破坏了这两人情谊。她想着下次若是见到陈令,一定要劝陈令放下穆瑛,浑然不觉是她误会了人。 待赵歆闲来无事,召她进时,席香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和赵歆道:“公主,您和陈三公子时常见面,您能否劝劝他,叫他对瑛子死心吧。瑛子过了孝期,我就替她和穆康主婚,完成穆二叔的夙愿。陈三公子与瑛子,是不可能的。” 赵歆听得愕然:“席姐姐你说陈令表哥和穆瑛,他俩……”她伸出了两个拇指比了比,“他俩之间有情?” “不是他们两人之间有情,应该说是陈三公子对瑛子有情。”席香眉头微皱,“我观察了瑛子许久,瑛子对陈三公子,应当没那方面的想法的。” 赵歆“咳”了一声,问道:“席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 席香叹口气,将陈令在雍州常去军营看穆瑛训练、送金甲给穆瑛,又把苏氏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道:“陈三公子对瑛子太好了,甚至屋及乌,连带对我也十分客气有礼。陈三公子人很好,可是瑛子已订了亲,真的不适合他。” 赵歆差点笑出声,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勉强绷住脸,正道:“好的,席姐姐你说的这些话,我一定会同陈令表哥说的,劝他不要痴心妄想。” 席香怕赵歆说话太直白,伤了陈令,又道:“那劳您同他说得委婉些,不然我怕他万一受了刺,闹到瑛子面前,只怕到时候难堪的是他。” “行,我一定委婉和他说,席姐姐您放心。” 等席香出了,赵歆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皇帝得知席香进了,心中想着在席香面前多说陈令多说几句好话,好让席香对陈令的印象好一些,处理完政务就急巴巴过来了,哪知仍是来得晚了,席香已经出了,只见到赵歆捧着肚子在榻上笑成了一团。 皇帝一脸茫然:“你这是怎么了?” “嗳,皇兄……你来了正好哈哈……我有个笑话哈哈,呃,要和你说,呃。”赵歆笑得都打嗝儿了,一句话说完,又抱着肚子接着笑。 皇帝挠着头,朝一旁的人道:“还愣着作甚,快去请太医过来瞧瞧公主是不是得失心疯了。” 当然最后太医没来,来的是陈令。 赵歆总算止住了笑,轻“咳”了一声,一脸正道:“令表兄,我今天召席姐姐进了。席姐姐托了我一件事。” 说到这儿,赵歆故意停顿了一下。 陈令一看她这样,就直觉有些不好,皇帝探着脑袋,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 赵歆道:“席姐姐托我转告你,你和穆姑娘是不可能的,你就对穆姑娘死心吧。” 陈令:“……???” 皇帝:“噗,哈哈哈。” 暼见陈令神情不太好,皇帝伸手捂住嘴,瓮声瓮气道:“对不起,令表兄,我一时没忍住。” 陈令细想了一番自己言行,实在想不出来他到底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会让席香误会这么深。 他心累的朝皇帝草草行了个礼,“您俩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皇帝努力憋着笑,朝他挥了挥手,转头就和赵歆道:“歆妹妹你看这就是恶作剧作多了的下场,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惩罚了。令表兄真可怜,不过我真是喜闻乐见。” 还没走远的陈令:气得想打人。 第053章 昌平十一四月十八。 这一,西戎来议和的使团总算到了。 西戎使团一行共有十人,其中有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孩,是西戎的小王子,生得粉雕玉琢,又说得一口顺溜的大梁官话,逢人便笑,很是招人喜。 招待西戎使团的礼部官员,都觉得眼,总觉得这位西戎小王子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待到镇远侯见了那位小王子,顿时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回到侯府,就将这小孩的身份告诉了陈令。 陈令转而又让福去驿站告诉了席香, 那位随西戎使团到汴梁的西戎小王子,就是席香同父同母的弟弟,杨钩。 席香得知后一时没稳住情绪,喜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与此同时,里赵歆也得知了此事,去问皇帝:“那西戎小王子,真的是杨钩?” 皇帝颔首,“是叫这个名,他与席将军有些相似呢。不过我听舅舅说他长得更像已故的那位席将军。你在西戎时,便是被他母亲所救,如今他回大梁,你可要单独见见他?” “见,自然要见。”赵歆冷笑一声。她被杨清韵救下后,杨清韵待她确实不错,可杨钩对她,就是另一种态度了。 若不是看在杨清韵的份上,她在西戎时,就把他死了。 赵歆自回,就鲜少出如此冷漠一面,皇帝怔了怔,不由问道:“怎么了那杨钩在西戎时对你不好吗?” “好,再好不过了。”赵歆未作多解释。 她不多说,皇帝也不好追究底,只道:“那回头就让他到里来,让初一去请不会惊动旁人,你只管放心。” 赵歆点了点头,明白皇帝的言外之意,轻声道了谢。 皇帝一愣,“你是我妹妹,一家人不必客气。” 有皇帝亲自发话,当夜,初一就把杨钩拎到了赵歆的里。 杨钩原本不明白自己为何被人拎走,见了赵歆后,就明白了。 “原来你是大梁的公主。”杨钩丝毫不惧赵歆,语气一如往常对她道:“怪不得你看不上大哥,逃了。” “就算我不是大梁的公主,也不会看上哈德那个没脑子的东西。”赵歆一脸厌恶,不多提哈德,“你怎么会来大梁?” “自然是为了我大哥。”赵歆不想提,杨钩偏偏就要提,存了心想恶心她:“我大哥当初也算对你一片痴心,你难道就不念点儿旧情?” “念旧情?我若真念旧情,哈德现在早没命了,他什么玩意也敢肖想我。”赵歆冷声道,“杨钩,我今夜特意请你来,可不是为了和你叙旧的。” 杨钩笑了笑,犹带稚气的脸顿时显现了两个浅浅的梨涡。他道:“自然不是叙旧的,我和你有什么旧可叙,仇倒是有几桩。” 赵歆也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仇就算了,看在你娘和你姐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她当初之所以被哈德看上,全因杨钩从中设计,理由是他见不得杨清韵分出力去关心她照顾她。 杨钩对他母亲,占有出奇的强。当初杨清韵救了赵歆后,仅仅是亲手喂了她一碗汤药,杨钩便嫉恨在心,趁着杨清韵不在时,端着一碗汤药从赵歆头上浇了下来,眼也不眨地对她道:“你离我娘远一些,否则我要你的命。” 当时杨钩冷漠的神情,赵歆这辈子都不会忘。 当然,若是撇开杨清韵不提,平常时候杨钩对她也还算不错。有好吃的,会听从杨清韵的话,主动分她一半,有好玩的,也会让她先玩。除了杨清韵,他对这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在意。 杨钩不笑了,慢慢抿嘴嘴,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你怕是记错了,我只有娘,没有姐。” “你姐姐姓席,单名一个香字。”赵歆道:“在桂北的时候,你曾与她有面之缘,就是那个卖玉石的商人子。” “我说了,我没有姐姐。”杨钩一字一句地重申,他明明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可一双眼黑沉沉的,愣是看不出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 “你承不承认没关系,我只告诉你,后你若是见了她,敢使什么手段,我不会放过你。”赵歆道。 杨钩连她都容不下,更不可能容得下横空出现的一个亲姐姐,同他争夺杨清韵的关注。 赵歆清楚席姐姐心中有多期待与母亲弟弟团聚,她不想有朝一杨钩因为那变态的独占,而对席姐姐下手,席姐姐会很伤心。 “去年大梁曾派使臣到洛邑,说是接我娘和我回大梁。”杨钩道,“我娘答应了,临出行前一天,却又反悔了。你知道为何?那是因为我。我和她说,我是西戎的七王子,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以大梁人的身份踏进大梁一步。” 赵歆听了也不意外,这完全是杨钩能做出来的事。 她想了想,又问:“大梁使臣被剃发,也是你的主意?” 哈德再没脑子,也没胆子生出侮辱一国使臣的想法,这背后,定是有人给他出谋划策的。 “是。”杨钩没有否认。 他娘虽答应他留在了西戎,但却因此哭了一晚。他见不得他娘伤心,将他娘伤心的原因全都算到了大梁使臣的头上。 于是,身为大梁使臣的庄青柏,就倒霉了。 赵歆一脸嫌恶,“杨钩,你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你我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杨钩语气嚣张:“你今找我来,除了警告我别对我那所谓的姐姐下手,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的话,还是尽早送我回去为好,以免使臣发现我不见,闹起来,你们大梁可不好差。” 赵歆自从回,即便太后训斥她时,也没这么目中无人。 “我反悔了,咱们还是好好清一清陈年旧账。”她面无表情的道:“你以前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就还你,从此两不相欠。” 她说着,径直拎起一个茶壶,从杨钩的头上浇了下来。一如当初,他对她那样。 杨钩站着一动不动,任凭茶水顺着他的脸颊滴下来。 “当然,有恩,我也会报的。”赵歆放下已经倒空的茶壶,端起一盘糕点,递到杨钩面前:“吃。” 那是一盘板栗糕。杨钩最讨厌的就是板栗糕,他纹丝不动。 门外初一探了脑袋进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杨钩,看似在哄实则是威胁:“小孩子要乖乖听话才会讨人喜。” 有初一这个七尺壮汉在门口盯着,那一盘板栗糕,杨钩最终还是一脸屈辱的全都吃掉了。 赵歆心中这才气顺了些,她多少还是顾忌着席香,让初一送他回去了没有再继续折磨他。临走前,她再一次警告道:“记住我说的话,在汴梁,你的小心思不要太多,尤其是见到你姐时。” 杨钩黑黝黝的眼珠子动了动,轻轻“呵”了一声。 初一把杨钩送回去,回来向赵歆复命时,有些不解道:“公主,您这就放过他了?” 依他对这小公主的了解,她不像是这么心慈手软的人。 赵歆道:“他只在乎他娘,旁的都不在意。我再磋磨他,并不能使他难受,反而显得我幼稚。”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