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祐道:“真的。你看,哥哥已经好转,娘很快也会好起来的,你莫怕。” 裴玉莲着鼻子点点头:“玉莲不怕,娘和哥哥都会长命百岁的……” “对,我们都会平安一生,长命百岁的。”裴祐小声安抚道。 姜谷低声音道:“姐,没想到裴先生会这么想。”他有些开心,毕竟言这东西,村里人都深信不疑,如今裴先生说那些话是胡说,他怎么会不开心呢? 他兴冲冲地侧头,却发现姜婉面微沉,并未因此而展颜,不困惑地皱起眉头。 姜婉二人一直在裴祐家门外等着,直到听到里头二人回屋的声音,这才往自家走去。 姜谷时不时看一眼姜婉,终于在走进自家院子时奇怪道:“姐,裴先生那样说,你怎么好像不开心啊?” 姜婉心不在焉地说:“我没有不开心啊。” 姜谷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她似乎有心事,他只得下方才想说的话。 按理说,今听到裴祐说不在乎言,否认她克夫与他的病和他娘的摔伤有关,姜婉该高兴才对。可方才她听着的时候,分明听出了裴祐话中的迟疑。 或许她该高兴才对,裴祐只是迟疑罢了,最后他还是明说了他不相信那个言。可她忍不住会想,过去她总跟他说不要听信言,最近最严重的一次,因他差点被言所影响,还造成了他跟她之间最严重的误会,因此,在对待言的问题上,裴祐如今的第一反应必定是不信。可之前她与他之间产生集的言仅仅是她与其他人的男女关系方面,并未过多涉及到“克夫”这一点。但这回,“克夫”这事,却赤地摆放在他面前。 “克夫”这个结论或许是言,而“克夫”这个事实却真实地摆在那儿。姜婉来自现代,自然不会相信克夫之命,一切都不过是巧合罢了。然而在信的古代,除了与她亲近的人因为与她的亲情而刻意无视过去的几次巧合之外,其余人,又有多少是丝毫不忌惮,真正相信那不过是巧合的呢? 裴祐不是不信,他只是他自己不信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让姜婉觉得很沮丧,很忧伤。要澄清关于她与徐土财之有不正当关系之事还比较容易,只要与她多接触,能够多思考而不是人云亦云,澄清此事再简单不过。可是“克夫”呢?她澄清不了。包括徐大牛在内,如今已经有三户人家成为她“克夫”的证据,谁又敢冒风险,只为了证明这克夫言只是言呢?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生活中遇到的任何糟糕的事,全都可以怪罪到她的身上,比如说这回裴祐生病,他娘摔伤。按照裴玉莲所说,现在的言已经发展到跟她关系好,就会殃及全家的地步了,谁家都会有个不顺心的事,要是乐意,连丢了针都能怪到她头上。 姜婉长长地叹了口气。 从前她就担忧过裴祐可能会把他生病和他娘受伤的事往她“克夫”上想,如今这一天果真到来之后,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难以接受。这个书生,为什么就不能唯物一点,为什么要那么信! 第33章 赔不是 裴祐信的问题本无解,姜婉想了许久,也只能叹口气,暂且将这事在心底。既然裴祐目前至少嘴上说不信的,她便骗一骗自己,就当他是真的不信吧。等哪一天他突然意识到他是信的,并因此而到害怕……那到时候再说吧。 姜婉和姜谷回到家后并未被爹娘询问太多,两人见爹娘还在忙活,便很快加入其中,帮着一起准备好明要卖的糕点。 晚些时候,照旧是徐凤姑去裴祐家送晚饭,等回来后,她跟姜婉道:“婉婉,英姐说,裴先生身子已然好多了,已能下走动,玉莲一人足以照料她,明无需你再过去。” 姜婉心中微动,面上却笑道:“那可太好啦。” 徐凤姑戳了戳姜婉的面颊,嗔笑:“瞧你高兴的,先前娘不让你去,你还非要去,如今不用去了,就这般高兴?” “去是道义,自然是能不去则不去,谁想伺候别人呀。”姜婉挽住了徐凤姑的手臂,“我真心想伺候的人,只有娘和爹。” “你这丫头,嘴真是越来越甜了。”徐凤姑笑道。 姜婉吐了吐舌头:“我说得可都是心里话呢!” “行行行,是你的心里话,娘听了这心里比吃了还甜。”徐凤姑笑。 “那是自然。”姜婉扬起下巴,得意一笑。 徐凤姑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对女儿如今的娇俏可却是喜得不得了。 第二一早,徐凤姑一行人再度出发去县城,姜婉则慢慢吃过早饭,再慢地走出家门,在家门口附近转悠。 裴祐远远地看到姜婉,心中喜,站在梧桐树下假装看书,视线却时不时往她那边瞥去,可看了会儿,他心生疑惑:为何婉婉还不过来? 姜婉早瞥见裴祐站在梧桐树下,猜到他一定是在装模作样地看书,看她不过去,肯定急死了吧? 她假装没看到裴祐,绕着自己家附近走了好几圈,就是不走近裴祐家,最后更是干脆掉头回了自家院子,把个眼巴巴望着她的裴祐急得坐立难安。 昨徐英跟徐凤姑说让姜婉不用再过来,后来还跟裴祐提了一句,然而那时候他正想着怀中的荷包,没有听清楚他娘说的是什么,又不好再问,只能随口应下。因此,他如今并不清楚姜婉因他娘的话而不能再来他家,见她走了,忍不住去猜她是不是没看到自己在树下看书?上回他在树下看书,她明明过来斥责他,还把他的书收走了,可今为何却不理会他? 裴祐在梧桐树下呆站了会儿,却始终没等到姜婉再出来,只得失落地转头回了院子。见裴玉莲正在做早饭,他不奇怪道:“玉莲,你怎么在做饭?为何不等……不等姜姑娘?” 裴玉莲皱了皱眉,奇怪道:“哥哥,娘昨不是说了吗?从今起,就不用姜大叔家来帮咱们了。” “娘说了?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裴祐有些着急,可一连串的话一说出来,他才想起自己昨走神的时候曾经应下他娘一些事,怕就是这个了。 “就是昨哥哥你去给娘请安的时候。”裴玉莲认真地回道。 裴祐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何方才姜婉在门外走了一圈,却不肯过来,原来是他娘…… “玉莲,哥哥陪你一起做。”裴祐叹口气道。 裴玉莲乖巧点头:“好。” 吃过早饭,对着书桌发呆,翻了十几页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裴祐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虽说是他娘提出不让姜大叔家再来帮忙的,可婉婉会不会觉得他也是那么想的呢?不然,早上她为何不肯过来看看他?明明他娘如今还躺在上,她只是过来跟他说上一两句话,也不会被他娘知道…… 裴祐忽然放下书本,向外走去,然而,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 他若直接去姜家找婉婉,似乎有些不妥……之前她过来是为了照料他跟他娘,可他过去找她,又没有妥贴的缘由…… 裴祐走回书桌旁,看着一桌的书,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的视线扫到摊开着的书上,忽然眼睛一亮——上回被婉婉收走的书,她还未还他呢!他正好要看那本书,得去向她要回来才行。对,就是这般! 裴祐面上带笑,急匆匆出了自家院子,脚步轻快的向姜婉家走去,可随着距离她家越来越近,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到她家院子门口时,干脆便迟疑不定了。 他这会儿去拿书,婉婉可会觉得他小气,连本书都要斤斤计较惦记着? 就在裴祐犹豫不决时,姜婉从自家院子里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面上带着迟疑,举棋不定的裴祐。 “裴先生,你来做什么?”姜婉出声。 裴祐本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突然出声,着实吓了他一跳,他猛地退后了一步,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 姜婉捂嘴一笑:“裴先生,你方才在想什么呢?想那么入神,竟会被我吓到。” “没,没什么……”裴祐垂了视线结巴地说,耳尖都红了。 姜婉笑道:“那你在我家院子门口来回徘徊又是为了何事?小心别人把你当做贼人给捉了!” “我,我就是……想起上回我的书被婉……姜姑娘你收走了……”裴祐断断续续地说着,双眼始终不敢去看姜婉。 姜婉道:“原来先生是为了书的事来,请稍等。” 她转身走进院子,裴祐杵在门口呆呆看她的背影,后者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他笑道:“裴先生,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哦……好!”裴祐一怔,忙点头应道,走进院子。 姜婉指了指院子一角的凳子道:“裴先生,你先在那儿坐一会儿吧,我去拿书。” “……好。”裴祐呆呆地应了一声,慢慢挪过去坐好,心里猛地生出淡淡的失落,他还以为她会请她进屋子里去坐坐,当然不是她的闺房,只是堂屋,有些话……有些话他要同她说清楚。 姜婉很快便拿着书出来了,裴祐忙起身,等她将书递过来时,他才鼓起勇气道:“婉婉……昨我……” “姐,谁来了啊?”姜谷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走出屋子,打着呵欠道,然后他看到了院子里似乎有些无措的裴祐,顿时清醒了些,“裴先生?” 今早上他难得赖了起迟了些。因为昨听到裴祐说不信那些克夫言,姜谷如今对裴祐心生好,见到他也不像过去一样反了。 “小二。”裴祐面尴尬。 姜谷看到了裴祐手里拿的书,忽然想起了什么,跑过来一脸真诚地问道:“裴先生,这书里我有好几个字都不认得,你能不能教教我?要不然,先教我姐也行啊,她学得比我快,等她学会了再教我。” “这……”裴祐没想到姜谷会来跟自己说这个,呆了会儿,才下意识地看向姜婉。 姜婉正笑地望着他,似在等着看他会如何做。 裴祐想也没想就回道:“那我便先教会姜姑娘,晚些时候让她再教你吧。” “多谢裴先生!”姜谷眼睛一亮,随后才想到自己还没问过另一个当事人的意见,忙转头看姜婉,“姐……你就先帮我学一学?” “你这小子,倒学会先斩后奏了!”姜婉戳了戳他的面颊。 姜谷嘿嘿笑着,也不躲。 姜婉无奈道:“行,那我便帮你先学一学。你先去洗漱,粥在锅里。” “好嘞!”姜谷笑嘻嘻地说着,转身就跑了。 姜婉看向裴祐:“裴先生,我弟给你麻烦了,你若嫌麻烦,可以拒绝他的。” “不麻烦,不麻烦的。”裴祐连忙摆手。 姜婉笑道:“那就要请裴先生多担待些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裴祐应道。 姜婉很清楚姜谷不认识的字是哪些,因为他每次一有不认识的字就来找她,她认识的就跟他说,不认识的,她也记住了在哪儿,是哪个字。 因此,姜婉翻开那本书,一边翻动一边找出不认识的字请裴祐帮着念,裴祐认认真真地念给她听,还顺道给她讲解了意思。 等所有字都认完,姜婉把书一收道:“那这书便再借我一会儿吧?等晚些时候我让小二还你。” “好的。”裴祐忙应道。 姜婉看着裴祐,裴祐也看着她,他知道该是自己告辞回家的时候了,可方才被打断的话还未说完,他哪里舍得就这样走? 姜婉四下看了看,忽然小声道:“助之,你这般眼巴巴地看着我,可是想留在我家吃早饭?” 裴祐脸一红,姜婉这亲密的语气让他放松了许多,方才未来得及说的话此刻也更容易说出口了:“婉婉,我已用过早点……昨我娘说的话我并不知情,我,我并无那样的意思。” “那样的意思是指什么?”姜婉故作困惑。 裴祐脸更红了,嘴张了合,合了张,好半天才道:“我……我并不想赶你走……” “哦?”姜婉狡黠一笑,随即又苦恼道,“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你娘都那么说了,我自然不好再去。” 裴祐面为难,一时无语。 姜婉却噗嗤一声笑了:“要真想见面,无论如何都见得着的。助之,你先回吧,要不然你娘该起疑了。” 裴祐连连点头道:“那我,我这便回了。” 裴祐走了,姜婉却还是站在原地,半晌才轻叹一声。裴祐这人的心思,其实真的很好猜啊,怕她误会他娘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于是他巴巴地跑过来找她解释,还那么勉强想了个来要书的借口,之前他几时想起过这本书?而她不过就是随口安抚了他一句,他便面喜悦,眼里的欣喜令人只看着也觉得心中有暖意。 每一次接触,她都好像更喜他一点。 这天,姜婉没再刻意去见裴祐,下午姜福年和徐凤姑照旧载而归。姜谷继续去找徐英套话,问县城里的事,徐英说那蛮夷被抓住了,因此通缉令也撤了,至于蛮夷被抓住后如何了,徐英却不晓得了。 姜谷很快就找机会将这事说给姜婉听,姜婉早有心理准备,自然不会对此到惊讶。之后她不好再去县城,却总能从旁人口中得知县城中罗纳的情况,只要他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子还过得去,她就能稍稍安心了。 又过了两,裴祐身子大好,他的私塾重新开始上课。而姜婉家则相当忙碌,天天不是做糕点,就是背到县城去卖,但这种赚钱的活儿,他们干得累却高兴。 之后几,裴祐每里教书,看书,恢复到了过去的忙碌。而跟过去有所不同的一点是,他每里最期待的便是偶尔能见到姜婉,虽说不上话,相视一笑却足矣。他娘暂时还无法下,不过她的身子正在渐渐好转,他每里都会去看她,喂她吃饭尽孝,有时候看着她平和的面庞,他便忍不住想说他隐瞒下的同姜婉的事,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娘知道后会有多恼怒,或许……他该跟她的身子大好了再说。 这一,姜福年和徐凤姑去了县城,姜婉和姜谷照旧留下看家。姜谷去找徐小虎玩,姜婉则在屋子里做着女红。上回给裴祐做的荷包实在不怎么好,她想多练练,做个完美的荷包送他,把不好的那个换回来。 说到荷包,姜婉就想起了从裴祐那儿拿来的画像。之前有一回徐凤姑不小心发现了这幅画,姜婉很清楚她若什么都不说很容易让徐凤姑瞎想,当时便神秘兮兮地要徐凤姑帮自己保密,说这画是她趁着裴祐受伤那几从他书房偷的,虽说已被他丢入了纸篓,可等将来他当了官,这就是他的墨宝,是能卖钱的!鉴于姜婉最近确实总把钱挂在嘴边,徐凤姑也就没有再怀疑什么,让她把画给自己,自己去还给裴祐,被姜婉闹着拒绝了。徐凤姑见自家闺女实在看重这画——背后所代表的银子,也只得放弃让她物归原主的想法,还叮嘱她小心收着,莫让人看到了。虽说是裴祐不要了的东西——按照姜婉的说法——可要是不慎让他发现了,也很尴尬。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