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船走得这么慢,四个月了,竟然才到了杭州,我以为按照航速至少可以抵达福建的某个沿海城市。无奈,我早将船长一职到了弘晖手中,胤祥偶尔帮他拿个主意,对于孕妇,谁还会来听我的指挥。 弘晖成得很快,像个真正的船长为大家安排了行程,雨势稍歇,便和胤祥一起带了男女孩进城去游览名胜。 我真的不想去,关于杭州,可以翻篇了。即使意言堂的分店仍在,也不需要我亲自去打理,大掌柜和员工可不是我请来吃干饭的。站在岸边指指自己的肚子,已经快七个月的身孕,即便没有像怀红挽姐弟时鼓的那么夸张,甚至显得有些,他们应该也能理解。我不理会众人反应,转身走回船上。 船上很难计算期,哪怕有历,在遇上暴雨的时候也是难以分辨黑夜白昼。我用自己的方式,在头每天用刀划上一笔,已经凑出了整整二十四个“正”字。 胤禛,已经六月份了,我们分开了一百多天,你想我么?你的皇阿玛没有狠心杀掉我们的孩子,他还在!我能觉到他很调皮,不停的转来转去,伸手踢脚。若是你知道了,会不会开心?我很想你。 我的想念,没有随时间和距离减少一分一毫,思夜想。化作一笔一画记在纸上,扎成册子。 船身突然开始倾斜,我抓住桌角努力不让自己摔出去,指甲抠得生疼。桌上的笔墨在盒槽里撞,未收起的纸张飘落到地面时,悉的雨声再次响起,哗哗敲打在头的甲板。 不断听见船员们在船舱和甲板间跑来跑去的咚咚声,伴有脚下拖溅起雨水的踢踢踏踏,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灌进我耳朵里。 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手指终于攥不住桌沿,向着身后的铺滑过去。 舱门被人大力推开,没等我抬眼看清,一条白的人影已经晃进来,蹲跪在身旁将我圈在边固定住。 银的柔软发丝扫在我脸上,凉,扶在我肩上的手掌也是冰冷,带着水滴渗到我衣服里。敞开的舱门外划过一条白的闪电,我看清他眼中碧蓝的瞳孔,仍是波澜不惊的镇定自若。 “赫……” “没事。”他听到这个称呼习惯的皱了下眉,才刚了一句,巨大的雷声就像是从天空炸开,响得彻底。 我被他抱到角裹了被子靠坐着,凉的手掌贴在我耳朵上,挡住阵阵雷声。 “弘晖?” “客栈,明早或是雨停了就回来。” 我放下心将头靠向头闭上双眼,只盼着梅雨季节快过去。再不结束,不在这江南发了霉,我也要被这鬼天气给折腾死了。 ☆、158.苦乐祺中2 我是否适应了这个时代?被同化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男人靠近些就引以为的女人? 被赫圈在角睡了一夜,没有雷声没有暴雨,只是安然入睡。醒来时船身已不再晃动,却看到他还坐在身边,手掌仍是搭在我肩上,头斜靠在头看着我,银发丝垂下来遮挡住碧蓝的眼睛,看不出表情,沉静似海。 我心里,莫名的纠结。 胤禛……我很想你,想像以往那样靠在你的肩头,贴近你的膛,受你的温暖。可我也只能想想,如此而已。 雨过,就是天晴。 胤祥和弘晖带着女人和孩子们回到船上,没有人提起昨晚的雨,也没人关心我的身体是否无恙。大家的眼神都很怪异,来回梭巡在我和赫脸上,好像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孝颜把弘暾递到胤祥身上,跑过来拉着我返回船舱,坐在边直盯着我。 “看什么?”我摸着自己的脸,声问:“脏了?” 孝颜仍是认真地看我,像是忍了许久才试探地轻声问着,“你们……昨夜……” 我毫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你还好意思问,你们舒舒服服地去游山玩水,遇着雨了往客栈里一躲,把我这个孕妇扔在船上,毫无人道主义关怀,太过分了!” 孝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将茶杯凑到嘴边口啜饮着,大眼睛闪啊闪的在我房里转来转去,摸着仍是凉的被褥斜睨着我,了然又兴奋的语气暧昧,“不错……” “不错个头,去去!”我拉她从上站起来往外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就讨厌你们这样话一半留一半的,我懒得猜也不想理你。” 回身抓住我仍在推搡的双手,孝颜凑了脸孔过来直笑,更见讨打的暧昧,“别呀,你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叫什么吗?脑羞成怒!” “鬼才脑羞成怒,我羞什么,就只有怒,生气了,你们心里都没我。”从她掌中回手,我躺回上无奈仰望,叹息。 就知道会被人误会,也没必要去解释越描越黑,清者自清。反正孝颜只是逗我,胤祥的想法估计和她差不多,至于弘晖……他会理解吧。反正我的心里只有那个男人,他们都该明白。 孝颜坐回边才要再开口,舱门从外面推开,胤祥招了下手,她就立刻像恶虎扑食似的蹿出去了。不一会儿功夫又转回来,脸上是笑,倒了杯茶递到我手里,再看我时已经认真起来,出口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 “怎么没你,赫不是赶回来了。你不知道他昨晚冒雨跑出客栈的时候,那幅样子多有啊,你哥拦都拦不住。只是没想到啊,我一直以为就算有jq,也该是易安,毕竟你很招法国男人,我也习惯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他。也好,他很像你家男人哦。” “注意你的辞,不要以为我现在怀着孩子就不敢动手打你,即使你现在是我嫂子,照打不误。”我挥了挥拳头,抓过被子挡在脸上,拒绝再看她,以免真的气大伤身。 魔音贯耳啊,我还真就躲不开了。 “别,这么暴力对胎教不好。你,我到底哪句得不对,让你这么生气?我改还不行么?” 回响在房里的话明明是在讨好,偏偏怎么听都像在笑。 我腾地掀了被子从上坐起来,脸上觉到热,鼓着腮帮子攥紧被角几乎嚷起来,“林若黎,你,你欺人太甚,有你这样的么?什么jq,哪有jq,我做什么了你就这样我?什么易安什么赫,还什么什么法国男人,嘴都长在你身上了,还来问我做什么?我是招谁了还是惹谁了?谁像他了,哪个像他了,我怎么一儿都看不出来啊!” “哟……”孝颜惊讶地低叫了一声,抓了帕子凑到我面前擦着我脸上的泪,声哄着,“这可真是我的不对,怎么就给哭了,快别让你哥瞅见,得活活打死我。别哭啊,嫂子错了,还不成么?我就是和你逗着玩呢,这不开玩笑么,谁知道你脾气这么大,可别伤着身子,安胎,安胎。” “去你的。”我啐了一声,扬起头抹着脸上仍是不停下来的泪,委屈地嘟哝,“少来这套,他才舍不得打你。” 孝颜嘿嘿地低头笑,轻抚着我不算圆鼓的可怜的肚子,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么,你哥啊,这两辈子就动手打过一回人,因为你。我啊,哪儿敢以身试法,只怕给他生了孩子,该把我踢出家门的时候,一样不含糊。” 听她讲起展笑言难得的光辉打人史,我跟着一起笑起来,那得是多久远的事了。 大学毕业的我和若黎还有两个闺,一起去泡吧庆祝。几个女孩围坐一桌,哥作为护花使者,安静地坐在隔壁。玩疯了的我们站在桌上跳舞,一个外国男孩凑到我身边,开始的时候还很绅士,见我躲回了座位就闪走去找别的女孩。可是只要我一站回到桌上,他就挨过来,来回折腾了n回。最后,竟然还单膝跪在我腿边跟着音乐捧心唱歌,拉着我的手死活甩不开。 恶心人啊……我嘞个去,暴脾气不住火。可是我抓在手里的酒瓶还没甩上去,他已经瞬间从桌上仰躺到地面,顺带砸坏了一把椅子。 那个男人,是我哥么?我和若黎瞪大了眼睛傻愣在桌上,看着他把那个自称来自法国的男孩子拖出了酒吧。我们从没见他和谁红过脸动过手,没想到打起人来毫不手软。 到了这个时代,展笑言变成了皇子阿哥,除了他那帮同样尊贵的兄弟,没有人不开眼的来招惹他。当然,有四爷在,也不会再有人招惹我,除了他爹。 我和孝颜躺在上闲聊到太落海,船竟然又在杭州停了一天,未动分毫。 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是耽搁了一天而已,竟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还得等。 弘晖已经一天没有出现了,不知在哪儿,我怨念地站在舱门边,看着外面连绵的雨,这样的子真是让人心情烦躁。 ——送你一把油纸伞,还我千年恋狂。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看着远处弥漫在烟雾里的杭州城,我撑起伞心走出舱门,站在船边眺望。 想象他们西湖初遇的惊相许,生活中的辛苦扶持,麟儿降生的喜若狂,还有此后经受的纠结磨难,以及那座镇住白蛇娘娘二十载无悔年华的雷峰塔。 一生有多长,数十载而已,其间多少恩怨绵,竟然一段故事就给概述了,千古传。 “许仙,你是这个世间最蠢笨的男人,你可知道白娘子因你丧尽千年道行,岂是你那一声娘子偿还得清。” 我无聊地碎碎念,身后传来有些怪异的低声呼唤,弘晖开始变声了。“额娘。” 没有回身去看,我仍是站在原处等他走到我身边,同是一把油纸伞。 “额娘在看什么?” 我抬手指着远处,轻声回道:“雷峰塔。” “儿子昨儿去看过了,只是传。” 是啊,只是个传。当年的弘晖还,我用传的神话故事哄他入睡,现如今他长大了什么都明白,居然还跑去看。只是,当年的他是被康熙一句文曲星挑起了兴致,才来与我纠。康熙,何止明,我的一生全都被他算在掌中。 我仍是直视远方,声问着,“好看么?” 弘晖没有答我,我偏过头看到他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靠在他肩上喃喃自语,“本来就是破破烂烂的一座塔,因个传才变得美好,偏就有那么多人不远万里赶来看它,何苦。” “听,杭州西湖上的雷峰塔倒掉了,听而已,我没有亲见。” 另一道声音响起,我忍不住笑起来。孝颜总是知道怎样损我才最恰当,不管此情此景下的我是否在努力的多愁善,找寻那段久远的此滔天此恨绵。 站直身体转回身,看向面前笑嘻嘻的孝颜和她身旁看着我的胤祥,扬起下巴挑衅地问:“你要来和我论雷峰塔的倒掉么?” “没。”孝颜轻笑一声,握紧胤祥的胳膊拍拍我的肩,“我只是想起当年老师的话,觉得很有意思。” 她这样一,胤祥也抬了手背掩在嘴边,假声咳着。 当年……最近的她很喜忆当年啊。我们的当年太多,即使记忆还在,却回不去了。那时的我任执着,不喜听课一个人自得其乐,老师们莫可奈何,唯有不厌其烦的把哥请来学校坐坐,听他们的怨念。 孝颜也不管我们,装腔作势地学起那个文绉绉的年迈老头,一脸的无奈对着胤祥叹气,“你这做哥哥的得好好管管,这个丫头一定要管。别的学生要么喜白娘子的情深似海不悔执着,要么听法海念经降妖收魔,要么就赞玉皇大帝秉公断案,不管喜什么至少还肯听我讲。偏就她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就算了,您倒一心只读圣贤书啊。她连书都不读,我讲什么都不听,就只坐在那儿盯着文章里最后那两个字。” 胤祥头,浅笑地虚心应着,“什么字?” “活该。”不等孝颜开口,我已先答出来。仰望天边仍是未散的灰黑云,继续道:“其实不是这样,我还喜另一句:和尚就该只管自己念经。白蛇自许仙,许仙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么相干?他偏要放下经卷,横来招是搬非,大概是嫉妒罢——那简直是一定的!至于活该二字,那是因为简洁辟,看完全文,就这两个字最为痛快,深得我心。” “哈哈。”孝颜拉着胤祥的胳膊头抵在上面不停地笑,指着我边笑边:“你这是赤果果的指桑骂槐。” 有么?当年我确实就喜这两句啊,哪有这种情绪。不过换到现在,还真有这个意思,康熙不就是那个拆散我和胤禛的法海和尚么。可惜没有玉皇大帝,这个天下全都是他的。 我转回身继续找寻隐在烟雾中的雷峰塔,不见其踪,放弃。“我才没那么无聊,桑树槐树招谁惹谁了,我凭什么要欺负它们这些开不了口的。就是要骂,我也要指着和尚骂秃驴。” 除了我,其余的三个人全在咳,声音此起彼落,咳得我都觉得嗓子眼起来。 抓紧伞柄不再看他们,向房间走去,“快叫苏长庆给你们熬汤药吧,心把肺给咳出来。” ☆、159.苦中祚乐 不是都梅雨季节在七月上旬就会结束?即使现在回到古代,以农历计算子,六月了,也早该过去了,为还是雨一直下。 这是我在杭州呆得最长的一回,不管在哪个时代,从来没有停留如此之久。 船始终停靠在港口,不知何时能够出发。 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子,像渔民一样以船为家。白天几乎抓不到人,不知都疯跑到哪里去玩,晚上各回各屋各找各,没有人搭理我,也没人关心我。 郁闷……最讨厌当孕妇的子了,偏偏每回得知有喜,我都是最开心的一个。望着被雨水晕起一圈圈波纹的海面,哀叹,我这纠结矛盾不断重复的人生啊。 身后的存在很强,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走过来。既如此,我就继续看风景好了,即使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一直看,不会厌烦么?” 终于肯和我话了,难道他不怕弘晖突然出现?只是很奇怪,他的中文得比易安好,为什么此时要讲英文。如此简单的对话,相信弘晖一样听得懂。只是弘晖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在太落山前见过他了。 我仍然看着眼前的海面,想象它是否真的不同,“有人曾经过,太每天都是新的,人也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才又低声开了口,“你呢?也不是我前几天看到的?”赫着居然奇异的闷笑了一声,“确实,你的肚子又大了些。” 我摸了摸自己半圆的肚子,好像还真是,几天时间而已,也没见多吃几口,反而还会晕得想吐,竟然又长了些。怀孕三回,每次都是这样,别的女人也没像我这么麻烦,得是什么体质才能反应这么难受而持久。 身后仍有低笑的声音,我转回身看着眼前的人,笑意还挂在嘴角,薄薄的微抿着,很放松的样子。“好笑?” 赫摇摇头笑意未减,走到我面前站在我的伞外。 虽然雨丝很细,可是我好像上了这种撑着油纸伞独立雨中的觉。似乎我一直这样站着,心里想念的那个男人,就会突然出现,慢步向我走过来。 我努力地看着眼前的面孔,没有变化,仍是那个帅帅的外国男人,不是他。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