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已经八年没孩子降生,可想而知汪氏该引起多大的轰动,便是太后那边也会喜悦非常,而汪氏以前的过错,也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变得无足轻重。 至于乾隆自个儿,焉知他不是暗暗期盼着呢?永琰毕竟是他勉为其难的选择,可若有个更聪伶俐的阿哥能取而代之,不就皆大喜了么? 尽管汪氏腹中尚未知男女,但正因如此,才有着无限的可能。 这也是她价值所在。 * 重新搬回咸福的惇嫔显得分外扬眉吐气,在冷过了九年的苦子,她几乎忘了眼前金碧辉煌是什么滋味,谁能想到她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呢? 以前服侍过她的婢女都纷纷做鸟兽散,只一个叫岫云的留到现在,也实在是无处可去,不得不忍辱偷安讨生活——也幸而汪氏的脾气比先前收敛了不少,若仍是朝打暮骂,只怕她也撑不到现在。 可如今看着那个让汪氏翻身的肚子,岫云眼中出的并非喜悦,而是深深不安,“娘娘,咱们当真要这么做么?” 那她可是瞧得真真的,皇上本就没……娘娘也忒大胆了些,倘要是被人揭发出来,可比责打女的罪名还要严重得多。 惇嫔轻蔑地望她一眼,“富贵险中求,你若不愿意,大可以去御前检举此事。” 岫云连忙垂首,“奴婢不敢。” 她跟娘娘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会相信她是无辜的?即便告发汪氏,她也难逃干系。 汪氏嗤道:“谅你也不敢。” 她惬意地抚摸着簇新的酸枝木桌案,“内务府倒是惯会见风使舵,这么快就把好的送来了。” 想起冷里头那些霉烂生虫的家具,她便一阵恶心反胃,她永远也不会忘记是谁害她落得这般地步! 岫云凑趣道:“听说是豫贵妃发的话,皇贵妃如今不大管事了,里大半归豫贵妃做主,看来她还是厚待娘娘的。” 汪氏眼中透着郁的光,“什么厚待,不过是做贼心虚而已。” 以为好好让她将孩子生下便会既往不咎么?可偏偏这个莫须有的孩子,将成为豫贵妃的催命符。 走着瞧吧。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的汪氏不但情暴躁挞死女,也确实玩过假孕争宠这招,实属清奇女子了╮(╯▽╰)╭ 第216章 苦心 惇嫔突如其来的身孕令阖为之震动。 翌来请安时, 皇贵妃的永寿罕见地坐了人——魏佳氏这一年断断续续生病,自然也免了不少的请安,后来虽得复原, 可那些躲懒惯了的嫔妃们,难免存些轻慢之心, 因而总有借故推的。 也是魏佳氏威望衰的明证, 她从来不处罚嫔妃,这对守规矩的人固然是好事, 可对不守规矩的人来说却也是纵容。 郁宛总觉得魏佳氏学先皇后学偏了样, 她不信孝贤会这样软善可欺, 一个能令阖上下争相缅怀的皇后,必定是恩威并重的。 自然, 魏佳氏可能觉得出身受限,非怀柔不足以笼络人心, 可她一味地宽仁待下, 其结果却是令两边气焰此消彼长,都知道皇贵妃说话还不及贵妃管用了。 郁宛自然是恪守本分,她对魏佳氏没有多尊敬,不过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要想不被人抓住把柄,首先就得不出错,故而每逢晨会郁宛都掐着点到,不早不迟, 风雨无阻, 她跟魏佳氏始终维持在克制有度的同事关系, 再进一步是不能了。 哪怕她俩曾有过庆贵妃这个共同的好友, 但庆贵妃走后, 她俩依旧是点头之,如此而已。 郁宛并没因汪氏遇喜担心得睡不着觉,诚然汪氏重新获宠冲击最大的将是她,但,郁宛自信已不是刚进时那个懵懂无知的新人了,她有十七年的经验,还有高居贵妃的尊位,足以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去往永寿前,郁宛惬意地用了顿早膳,又亲手给阿木尔布置了篇功课,省得这丫头尽是一副看八卦的模样,又想偷懒。 众人见贵妃前来,齐刷刷向她起身施礼,郁宛姿势优美地道了声平身,又上前问魏佳氏安好。 魏佳氏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显然未料到郁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但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温声请她就座。 郁宛环顾四周,只见最为人瞩目的汪氏却没有来,这可不像她以前的做派,有两个可能:其一,便是她修行之后变聪明了,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干脆避避风头,好保护自己跟腹中孩子的平安;其二,便是恃宠生娇,仗着有孕故意不来,明摆着给皇贵妃和贵妃脸看。 对于大多数羡慕嫉妒恨的嫔妃,自然更倾向后者。 舒妃从八公主夭亡之后老实不少,可积习难改,仍不出酸溜溜的口气,“惇嫔未免也太猖狂了,这才刚迁出冷,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不知所谓。” 没人接她的话茬,郁宛在端详护甲,觉得用凤仙花汁染的还是差那么点意思,忒容易掉,有没有半永久的? 魏佳氏亦沉默不语,仿佛没听见这话。 舒妃只能背过身去跟颖妃咬耳朵,“难不成两位娘娘也怕了汪氏?一听见名字就闻风丧胆似的。” 颖妃没好气道:“你不怕,你去御前闹吧。” 明知道怀孕的女人是块烫手山芋,谁敢上虎口拔牙?设若汪氏回头闹将起来,保不齐吃不了兜着走。好歹忍过年关,等胎气坐稳便没事了。 舒妃兴味索然,还以为汪氏的到来能令里热闹些,哪知一个个都成了佛爷——真怀念戴佳氏活着的时候,她俩这对卧龙凤雏多有意思啊。 众人也都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囫囵枣没什么滋味儿,可到底还是有些隐隐期待:皇贵妃失宠多年也就罢了,豫贵妃这样宠擅专房的,真能容忍别人在她头上撒野?怕是留有后手,所谓真人不相、笑里藏刀即是。 这么一想倒觉舒服了些,实在汪氏为人讨厌,若豫贵妃真个出手料理了她,倒帮她们出口恶气呢。 散会之后,魏佳氏将郁宛单独留下,对她道:“本知道惇嫔出来,妹妹必然会受些委屈,也请妹妹看在她腹中天家血脉的份上,千万饶恕则个。” 说是劝告,其实也有点提防的意思,毕竟郁宛这几年料理务下来益娴,她想做点手脚,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况年老之人总是分外垂幼子,倘若汪氏生下位公主,皇帝分在阿木尔身上的心自然便少了。 魏佳氏怕她糊涂之下做出错事。 郁宛笑道:“谢姐姐提点,但,您实在是多虑了。” 她不觉得汪氏能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就算等她平安生产完,皇帝顶天也就给她个妃位,难道还能许她当贵妃么?历史上她那样千伶百俐,屡作不死,照样也只是以妃位下葬呢。 郁宛好奇魏佳氏抱着什么心态,“姐姐不怕惇嫔诞下皇子么?” 魏佳氏叹道:“怕,可又能如何?是万岁爷临幸了她,本既阻止不了,便只能帮着安顿。” 她又有一重隐秘的心愿,汪氏生得那样像孝贤皇后,她的孩子会否也像端慧太子;若真如此,她将这个孩子平安抚养成人,也算全了孝贤皇后的遗志。 郁宛:…… 这人完全没救了,看她总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又口口声声因果轮回,怎么不去学佛? 她还有一事要跟郁宛商议,“万岁爷只下旨让惇嫔迁出冷,此外未置一语,本想着,不若先晋了汪氏位份,也好让她安心养胎,你意下如何?” 当然晋位得皇帝同意,她先跟郁宛提起,自是希望她能帮忙说上一嘴,到底皇帝对那晚的事懊恼着呢。 郁宛很干脆地拒绝了,她可没魏佳氏那般大度,就算要扮贤惠也不想用这种方式,短暂提高一下待遇倒无妨,晋位的话汪氏可就太得意了——郁宛不跟她计较,可也不代表要像风一般温暖。 魏佳氏就知道她还是嫉妒,只得叹了口气,暂且作罢。 回之后,郁宛检查了阿木尔的功课,确定是她一笔一画亲自完成,并未找人代劳,这才点了点头,让她自去作耍。 以往的阿木尔是会如燕投林般飞奔到庭院里去,这回倒是多看了郁宛两眼,想要说点什么——显然她已听闻外头的风言风语——可最后也只是挠了挠头,略带沮丧的出去。 她觉得她帮不上额娘的忙,而且斗这种事距离她们的常已太遥远了。 新燕笑道:“格格还是想为您分忧的。” 郁宛轻轻摇头,“我没事,她管好自己就阿弥陀佛了。” 身为家里的大孩子,乍一听闻父母要生二胎,不知是什么心情。郁宛那时候倒还好,蒙古女人生娃就跟下崽似的,本来也没怎么断过,反正一捧苞米一碗羊就够活了,可对里的金枝玉叶而言,想必更注重神受,何况阿木尔当了她老子十多年的小棉袄,如今眼瞅着多了个分宠的,总难免会有些低落。 新燕沉,“娘娘当真不怕么?” 郁宛失笑,“怕什么?” 怕汪氏母以子贵后来居上?可她已经是贵妃了,汪氏无论如何越不过她去,比起宠,郁宛更看重的倒是实际待遇;至于阿木尔,反正再过两年也得出阁,即便真有个小格格取而代之,那也是后话了,影响不到阿木尔的终身。 且不知怎么,郁宛总怀疑汪氏这胎有些蹊跷,虽说按照历史进程推算,汪氏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段怀上和孝的,可那时候她毕竟如中天呀,误打误撞中了一次也不稀奇;如今的汪氏却失宠九年,皇帝只到她那里过了一夜就有孕了,这准头未免太足了些,真叫她生出个全须全尾的下来,那乾隆倒成神手了。 新燕大惊,“娘娘怀疑惇嫔假孕?” 郁宛忖道:“倒也未必,兴许太医院误判了也说不定。” 她看那些民间故事,就有妇人因为求子心切导致脉象紊的,兴许汪氏思夜想有个孩子翻身,才出现类似喜脉的征兆。 不管怎么说,郁宛都决定静观其变。因此她才没同意魏佳氏给惇嫔加封——万一是场乌龙,不就等于汪氏白赚了个妃位么? 当然,这还得在汪氏无意的前提,可她若有意为之,那郁宛更需戒备了,考虑到汪氏以前就有设计戴佳氏的前科,郁宛可不想中了暗算,无论汪氏想赖在谁头上,反正不能是她! 郁宛叮嘱新燕,“往后汪氏若是单独上门求见,不许让她进来,吃食之类也别往咸福送,她若有缺的,只管问内务府要去。” 当然,也不能叫阿木尔被她碰瓷赖上,郁宛决定把阿木尔送到她十二哥府上去住几天,正好诺最近因为时气所身体不太快,阿木尔也能帮忙照应——功课么,就让她五哥布置,横竖都在外,住的也近。还有永瑆这位书法大师也能教她练字。 哥哥多就是好啊,阿木尔一定会她望女成凤的苦心。郁宛一副自我陶醉的神。 新燕:……动得她都要捶顿足了。 可怜的格格。 第217章 应变 阿木尔过去不久便传来佳音, 原来诺竟是有身孕了,难怪总恹恹的没神,吃不下睡不着的。 这实在是个意外之喜, 永璂跟诺成亲四年,一直不见消息, 颖妃还以为是义女不能生呢, 急得都想找个专治不孕不育的蒙古大夫来看看究竟。 如今才算放下心头大石。 慈宁的老太太也高兴得连声叫好,今年不知了什么大运, 里外双喜临门, 这会子即便叫她两腿一蹬两眼一闭, 她也能幸福地上西天了。 太后便照着惇嫔的例给十二福晋也送了份礼去,又代永璂一定要好好照顾诺, 顶好给她生出个重孙子来,她才含笑九泉。 当然, 重孙子比起孙子还是隔了一层, 太后更看重汪氏的龙胎,反正她老人家库房里别的没有,各种逢年过节的补品最多,太后便每水似的命人将人参鹿茸等等珍稀药材往咸福送,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非得叫汪氏生个白白胖胖的阿哥不可。 汪氏暗暗叫苦,她又不是真有了,谁耐烦喝那些苦药, 奈何盛情难却, 不得不捏着鼻子咽下。 她更忧心的是以后, 眼看着颁金节都过了, 若三四个月肚子还不大起来, 她该如何差? 不成,她得快些将包袱甩掉。 汪氏愈发殷勤地往永和走动,丝毫不畏天寒,她往永寿都没这般勤快。众人看在眼里,就觉得这位惇嫔娘娘眼光毒辣,敢情她也知道豫贵妃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物,需要巴结讨好呢。 可看到汪氏每每吃了闭门羹败兴而归,众人便又换了种说法,豫贵妃真是铁石心肠,谁的面子都不给,惇嫔不自量力妄图高攀,被人轻也是活该。 郁宛任凭外头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本来她也没有接见汪氏的必要,不管真孕还是假孕,这孩子又不是为她生的,还得要她负责么? 只是落在皇帝眼里,就难免以为她借着位高权重使小子。 这郁宛在养心殿内红袖香为他研墨,乾隆笑着拉起她的手,“还在生气?朕都说了是无心之失,你看朕这些子不是也没见她么?” 他这么盼她吃醋,郁宛不演一演简直对不起人,便轻哼一声出衣袖,“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您这会子说得好听,等惇嫔临盆的消息传来,保准跑得比兔子还快。”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