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店员推开仓库门, 走到柜台后,对着董晓悦点点头:“回来啦老妹儿。” 董晓悦用手背擦擦微的眼角:“这个梦里的燕王......还活着吗?” “咋的啦?入戏太深啦?”鲜手肘撑在柜台上, 俯下身凑过来, 一脸的幸灾乐祸:“死倒是没死, 要死在自己的梦里也不容易。” 董晓悦如释重负, 也不计较他那讨打的嘴脸了, 她就像一株萎蔫的绿植了水,重新焕发生机:“那面镜子怎么回事?为什么反过来对付镜灵?” “那面镜子是降妖除魔的宝物,收的灵气、妖气多了,凝成了魅,它害死了凡人,当然也算在妖孽一类,所以就被自己给收了。” “......”董晓悦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块兴风作浪又大义灭亲的镜子,“那燕王的魂魄碎片回身体里去了?” “回是回不去了, 他最后那下子对自己忒狠了, 不但烧了壳子, 还画了符用真火烧那镜子, 得亏水平不够,还留了口气儿。” “什么叫回不去了?回不去会怎样?”董晓悦的心情犹如坐上了过山车,“那他现在在哪里?” 鲜眼中出狡黠的光, 瞟了眼她间的锦囊,耸耸肩,一摊手:“那我哪儿知道。” 董晓悦明白他的暗示,捏了捏瘪瘪的锦囊,这才想起里面一片金叶子也没剩下,非但如此,上个梦结束她还倒欠着鲜一片。 董小姐人穷志短,无奈道:“先算分数吧。” “好嘞——”鲜说着转身去架子上拿笔记本电脑。 董晓悦赶紧补充了一句:“这次别回放了。”一来太羞,二来也是为了省钱。 “啊......”鲜一脸遗憾:“老妹儿你确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听到我的彩解说的凹。” “不用了!”董晓悦回答得斩钉截铁,“直接算分吧。” 鲜无奈地合上笔记本:“行吧,你开心就好。” 说完,他从柜台里掏出个浮夸的计算器——五彩斑斓,足有一本16开书本那么大,上面只有三个按钮,分别标记着on/off,+1和-1。 鲜按下开机键,计算器发出一段叮叮当当的电子音乐,电子屏上跳出个大大的“0”。 他转身从柜台后的屉里拿出一叠厚厚的a4纸,董晓悦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看起来有点像银行对账单。 鲜嘴里念念有词,手指飞快地在两个按键上来回跳跃,每次他按下+1键,计算器发出“叮”一声响,按下-1键,则发出“噗”一声闷响,起初“叮”占了主,偶尔夹杂着一声“噗”,董晓悦不由窃喜,心想这次大约能结余不少了。 鲜似乎猜到她的想法,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瞟了她一眼:“ 别高兴得太早,下一页开始修梵寺和地部分了。” 说完这句话不久,“叮”声渐渐稀少,被一连串的“噗”取代,每一声都像在取笑她。 “错过凤冈的提示信息扣十分,”鲜狠狠地戳着扣分键,“没发现宸白羽的异常十一处,每次扣三分,共计三十三......” 董晓悦听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她都不用看计算结果,就知道减分项已经远远超过了加分项,这还只是刚到梁王陵,后面把燕王殿下当娃娃还不知道会扣成什么样。 鲜又翻了一页,接着算:“沉种田扣二十,把反派错认成正主扣五十,和反派亲密互动五十六次,每次扣三分......” 董晓悦已经不想知道结果了,虱多不,债多不愁,索去逗老虎玩,一会儿挠挠它的下巴,一会儿搔搔它的耳朵。 老虎被她搅得不胜其烦,伸出茸茸的大爪子推开她的手,直起腿抖抖身子,又抬起爪子把被她薅得起八糟的顶扒拉整齐。 鲜继续快速摁着计算器,董晓悦的耳朵已经对那“噗噗噗”的响声免疫了,就在这时候,计算机突然发出一长串宛如天籁的“叮”声。 “这是哪一段?”董晓悦放开老虎脖子,好奇地问道。 “英雄救美。”鲜答道。 “哦......”董晓悦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这里是她从梁王和王妃手上救了美少年,接下去就该惨不忍睹了。 没想到几声“噗”之后,加分提示音又开始频繁响起。 “这加的是什么分?”董晓悦困惑地问。 “梳头加一分,更衣加两分,沐浴加三分,”鲜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山盟海誓加五分,一共二十九次......” “等等等等,”董晓悦愕然,“山盟海誓是什么鬼??” 鲜用着一口东北腔绘声绘地念道:“第一次,‘宝贝儿别怕,有爸爸在,爸爸会永远保护你’,第二次,‘宝贝儿,爸爸最的是谁啊?是你是你还是你’,第三次......” “行了别念了,我知道了。”董晓悦连忙告饶,没想到歪打正着,燕王殿下竟然好这一口?她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后面的项目有加有减,减分项都有迹可循,一般都是她错过了重要线索或者作出错误决策,加分项就五花八门十分令人费解了。 鲜手中的a4纸很快就翻到了尾页,计算器又叮叮咚咚地演奏了一段音乐,然后一个机械的女声道:“您的最终得分是,8分。” 还好还好,董晓悦庆幸地想。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董晓悦十分谨慎,鲜没找到什么坑钱的机会,只好弹开收银柜,点出七片金叶子摊在柜台上,看他表情仿佛那不是金叶子,竟是从他身上剜下的。 董晓悦把金叶子拢到自己手里,慢条斯理地出一张,用指尖着,往鲜那里推了推。 鲜垂涎滴伸过手,董晓悦没等他碰到金叶子,飞快地用两指捏住收回来:“别急,我买你的答案,不过你得好好回答。” 金叶子的引力很大,鲜点头如捣蒜。 董晓悦问道:“上个梦的燕王殿下在哪里?” “这我真不知道,”鲜讨好地笑笑,“你再换个问问。” “行,”董晓悦想了想,“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 “找是找不到的。” “太敷衍了,”董晓悦果断地收回叶子,“说了等于没说,一点意义都没有。” “别啊,”鲜眼巴巴地瞅着那片珍贵的叶子,“这样吧,我悄悄给你透个底,下个梦里你要的东西在最左边架子往上数第三排,再多的真不能说了啊。” 说着就要去拿叶子,董晓悦火速收回手:“打广告让我买东西还反过来收我钱?真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 说完就朝最左边的架子走,老虎幸灾乐祸地朝鲜“嗷”了一声,跟了上去。 “......”鲜被她摆了一道,气得鼓起腮帮子,像条河豚鱼。 左边架子上数第三排上放了十几种商品,董晓悦左看看右看看,犯起了难,她摸了摸老虎的耳朵,轻声道:“到底该买哪个呢?” 老虎不吭声,竖起耳朵,朝柜台的方向张望了一眼,见鲜正在埋头算账,便悄悄伸出爪子,点了点其中一件。 董晓悦拿起包装盒一看,半透明的包装里是个随身无线路由器模样的东西,商品名称上写着“咫尺天涯”,售价5片金叶子,她望了望老虎,用眼神问道:“是这个?” 老虎冰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董晓悦便拿着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去结账,鲜一看她挑中的东西,狐疑地看向老虎。老虎坦坦地和他对视,鲜移开目光,什么都没说,拿起扫码机结账。 又该分别了,董晓悦蹲下身,抱着老虎的脑袋,用脸蹭蹭它的脑袋:“走之前能不能让我一口?” 老虎歪着头,出困惑的眼神。 董晓悦拍拍它的脑袋:“算了。”把老虎当猫太不尊重了。 一人一虎依依惜别的时候,鲜已经点燃了烟。 董晓悦深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天旋地转的觉结束,她的鼻端飘来馥郁的木质香料气味,先不说好不好闻,一闻便知十分昂贵。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顶异常豪华的帐子,绣着的花草图案,每朵花中间都嵌着颗硕大的珍珠,帐角垂着彩苏,挂着数不清的金玉珠宝,像是一串串珠宝打造的葡萄。 有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董小姐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确定自己是女儿身,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坐起身,起帐子往外看了眼,只见身处的房间十分轩敞,雕梁画栋,珠围翠绕,奢华程度比起上个梦的地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毕竟是陵墓,再怎么豪华也少了种生机的居家氛围。 董晓悦一动,立即就有四五个遍身绮罗,穿得像云中仙子一样的美貌侍女围上来:“奴婢给长公主殿下请安,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一下子这么纸醉金,董小姐一时半会儿没适应过来,懵懂地点点头:“还行。” 侍女们动作利索,分工明确,有人打帐钩,有人扶她坐起身,有人换香丸,有人打帘子,不一会儿又有一队同样青貌美衣饰华丽的侍女鱼贯而入,端银盆的,捧衣裳的,捧瓶花的,捧香盒的,捧脂粉的,就连洗漱工具都分了五六个金盘子,各由一名侍女托着。 董晓悦从洗漱到更衣、梳妆,连手指都不用动一动。 坐到妆镜前一照,还好,这回是原装的壳子,出厂的脸。 正梳着头,为首的侍女先端了一杯美容养颜的杏仁上来,一边请示:“殿下,早膳仍旧摆在听泉馆么?” 董晓悦这山寨货当然没什么异议。 梳妆完毕,董晓悦脑袋上横七竖八了数不清的金钗玉簪,活像个珠光宝气的糖葫芦挑子,一站起来差点头重脚轻栽倒在地。 “太重了。”董晓悦一边说一边往下捋。 那梳头的侍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铁青:“殿下恕罪。” “......”这位长公主脾气大概不太好,董晓悦怕漏,沉着脸说道,“下不为例,起来罢。” 被一群侍女簇拥着走出房门,下了台阶,出了院子,已经有步辇在外面等候。 董晓悦坐在步辇上打量她的地盘,光是他们沿途经过的亭台馆榭就已经让人咋舌了,整个长公主府还不知道有多大。 到了听泉馆一看,案上已经摆了林林总总二三十道凉菜,侍女伺候她入了坐,热菜、汤羹和糕点陆陆续续上来,廊下竟然还有十来个乐工调弦筝。 董晓悦当惯了穷,这顿自带bgm的早饭吃得坐立不安。吃完早饭,食案还没来得及撤下去,有个侍女来禀告:“殿下,西平乡公主递了帖子来求见。” 每个梦的开头通常都会有npc来提示线索,董晓悦当然不会错过:“赶紧请她进来。” 那位什么乡公主显然是人,坐着辇车径直到了听泉馆阶下,下了车便提着裙子噔噔噔地跑上来,她年约二十出头,生了一张可亲的圆脸,大眼睛忽闪忽闪,一见董晓悦便扑上来,扯着她的袖子兴奋地道:“阿姊,竹里馆新来了个绝小倌,咱们快去看看!” 第48章 小倌 城中光正好, 桃秾李,莺歌燕语,正适合寻作乐。 董晓悦和西平乡公主两人换了男装, 领着扮作小厮的贴身侍女, 轻车快马,向着康安里飞驰而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 车轮把零落的花瓣碾入泥土中, 马蹄踏出香尘滚滚。 宽敞富丽的马车内, 董晓悦的贴身侍女碧琉璃跪坐在一旁, 托着点心盘, 言又止:“殿下,恕奴婢多言,三后就是您与驸马大婚之,这时候去那种地方......若是叫林家人知道了,恐怕惹出是非来......” 董晓悦正用象牙筷从盘子里夹糕点吃,冷不丁听到这话,手一抖,到了嘴边的糕点啪地掉下来, 小倌的事还没清楚, 怎么又给她了个便宜老公? 她不好表现出错愕, 只得道:“我们小心点就是了。” 碧琉璃仍旧是忧心忡忡, 本朝公主在男女事上大多放浪形骸,但是长乐长公主是个例外,不畜面首, 也极少踏足这些烟花之地,没想到快成婚了晚节不保,突然要去看什么小倌。碧琉璃暗暗恨上了那破落户乡公主,平白带坏她家清清白白的长公主。 董晓悦对侍女肚子里的想法一无所知,她有自己的事要心,那便宜驸马会是燕王殿下吗?这绝小倌又是何方神圣? 她一路冥思苦想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行至康安里,车夫一拽缰绳,放慢车速。 康安里是京都最著名的销金窟,秦楼楚馆不计其数,出入的都是达官贵人。董晓悦好奇地起车衣,透过隙往外看,只见路上香车宝马来来往往,路旁一排排楼阁宅院鳞次栉比,只是这些屋子看着与一般宅院没什么不同,门口没有大红灯笼高高挂,也没有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从楼上窗户里探出来挥手帕,和影视剧中的场面很不一样,很不符合董小姐对青楼的认知。 竹里馆在康安里的深处,门庭掩映在深深的花木中——康安里最上档次的南风馆,不愁贵客光顾,不用像那些不上档次的小家小户争什么市口。 车夫门路地在窄窄的黑漆木门外停下,下车扣了扣门环,立即有人打开门,车夫回到车上,赶马驱车径直入了大门,停在二门处。主仆几人下了车,已经有步辇在车下等候,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妖妖娆娆地行了个礼:“奴家见过二位官人。”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