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浮没想到北堂拾还会再来,沉默着不知与他说什么。北堂拾倒是从没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即便身边有个抱着尸体的神经病,还是神态自若地说:“血炎之魔被消灭了。” 阎浮其实一直惦记着这个故事,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终于正眼看向北堂拾:“墨家少年呢?” 北堂拾叹了口气:“他已经有了去处,我倒是不担心他。只是现在形势有变,众家正联盟准备攻打云顶峰呢。” 阎浮对他们谁打谁没有兴趣,低头整了整夏临渊的外袍,好像怕他受凉。 北堂拾的笑容渐渐变淡,盯着夏临渊看了一阵,对阎浮说:“我带你离开这里,游遍天下可好?” 阎浮:“我哪也不去。”他还要等夏临渊回来,怎么可以离开。 北堂拾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天上皎洁的月亮:“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正是秋风凉之际,后来与你一起赏雪,如今又共同观月。等来年天一起看过花海漫天遍野,你我可就不再是陌生人,而是……朋友了,这样可好?” 阎浮不懂他的风花雪月,以为他指的是继续把故事说下去,便点头应下:“时间很晚了,我要带他回去休息。” 他抱起夏临渊转身回了小木屋,北堂拾没有立刻离开,难得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木门出神。 血炎之魔的化身虽然消灭,但魔元之核还在。只要一天没有毁掉,早晚还会再生出下一个魔化之物。 在来到九灵境之前,师尊每每提起故友便又是咬牙切齿,又是默默伤心。他气故友一时心软没有借由异类之体毁灭魔元,气故友牺牲自己引魔入体,气故友将传家法宝骗走准备自毁神元,气那异类竟然没有遵守约定,导致魔元诞出魔识为祸世间…… 北堂拾不是无意中闯入九灵境,而是来探查情况的。他没想到师尊口中的异类竟是这样一个明俊惊的人物,也没想到此人情深至此,竟然守着一具尸体度过难以想象的漫长岁月。 他不忍心从阎浮身边夺走夏临渊的遗体,可是他所讲述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亲眼所见或亲身经历,墨家上下皆是高洁之士,墨家长子与他更是至好友,最后却不幸被血炎之魔入魔心,忍受万劫不复之苦,死后还要遭受污名,令他痛心不已。围剿血炎之魔的时候,众仙门修士死伤惨重才换来胜利,他又怎么忍心让这些惨剧再次上演。 几息之间,北堂拾心意已决。这世上有些事是必须去做的,虽然会让阎浮伤心,但他会用余生补偿。自己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抵不过那冷冰冰又不会说话的尸体吧。 只要用心给阎浮温暖,相信假以时,他总会放下的。 寒冬已近尾声,阎浮在冷泉中冥想之际,神识猛然一震,探知到有多人闯入了九灵境。他轻身飞起,眨眼之间已经拦在那些人面前。 这些人穿着同样的衣服,领口袖边以金线绣出松涛纹样,见到阎浮二话不说便摆开阵势,念咒施法。 阎浮低头一看,这些人给他设了陷阱,只等他来呢。地上画了咒阵,数道灵活之后,结界将他困在当中,且降下霹雳,正是金松堡引以为傲的雷霆万钧锁元阵。 不过以阎浮的能力,这阵法困不住他多少时间。正在他凝气化虚,剑气出体的时候,咒阵六角燃起缕缕轻烟,有意识一般进入结界之中。阎浮闻到一阵清冷素淡的香气,神元几乎离体,剑气陡然消失。 他踉跄了一下,竟然失去了力气,恰被一道雷霆击中,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在阎浮被困住的时候,北堂拾第一次进入那间小木屋。家具虽然简陋,但保存得很好,没有磕磕碰碰,清理得一尘不染。屋子里摆了小玩意儿,挂着一串串叶帘,可惜躺在上的人无法欣赏。 北堂拾走到前,对着夏临渊行礼道:“抱歉了前辈,我会代你好好照顾阎浮的。” 要将魔元之核取出并毁掉,势必会破坏夏临渊的尸体。而且没有了魔元,尸体也会迅速枯萎腐朽。 北堂拾凝神运气,催动神识搜寻隐藏至深的魔元之核。一柱香的功夫转瞬即逝,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忽然心中一动,发现了目标。 夏醇却看到阎浮在地上伏了一阵之后,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一道蓝光在结界之中爆开,强大的灵力令雷霆都为之破碎,更将施法众人震得腔绽开,鲜血淋漓。 挣牢笼之后,阎浮周身黑气缭绕,飞出的剑气不再充禅意,却是处处杀机,几乎是一瞬间便将那几人屠杀殆尽。 剑气环护周身,阎浮面沉,步履沉重地往小木屋走去。 夏醇心说糟糕,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尊杀神推门进去,来到正要取出魔元之核的北堂拾身后。 ——回头,回头啊,千万不要让他做出后悔的事。 可惜北堂拾全神贯注,神元全都集中在尸体之内。眼看那小小的碎片就要失去躯壳的保护,北堂拾的身体骤然僵住,前功尽弃地睁开了眼睛。 他嘴角涌出鲜血,缓缓低头看去,虚影剑刃当穿过,去势之快,连血都被封住了。 他有些惊讶,慢慢转过身,看到一身杀气的阎浮那一刻,却又笑了起来。诶呀呀,自作多情了不是,原以为自己一个大活人,怎么也好过尸体。 谁料到在阎浮眼里,全世界都比不过那具尸体……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