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玄顾不得问湘王、楚王几个舅舅,顾不上问他的姑母太叔仁将军,他问韦衡:“幽州了?!” “邸抄传报,幽州中部扶、乐陵、灵丘三郡和三郡治下的十九县发生尸疫,幽州镇军已经前去平。幽州镇军不能也不想救宣德。宣德遭难,信使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袖手旁观。”韦衡皱了一下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这个人命大,从尸山里爬出来,最见不得让无辜的人送死。没有调令就没有调令,宣德的十二万人,死一个,我都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 *《平家物语》卷四《信连》第六篇《竞》记平家权势滔天时,入道相国之子平宗盛抢夺源仲纲马,并在马身烙上仲纲的名字,每当有客求看宝马,便对仆人说:“为仲纲那厮套好鞍辔,牵出厩来。骑上仲纲那厮。”仲纲受辱,后来游说后白河法皇之子高仓推翻平家,最终失败。 “祇园舍之钟声,有诸行无常之响;沙罗双树之花,显盛者必衰之理。骄奢者不得永恒,仿佛宵一梦;跋扈者终遭夷灭,恰如风前微尘。”《好友》的一个主题是盛衰不定、荣辱不常,文章里会有对《平家物语》致敬的地方,我会一一标出来。 第22章 韦衡3 英豪之士,不可使陷于困厄 乾佑六年二月二十三,卢州忠武将军韦衡身着黑袍银甲,带八千兵马离开卢州,南下至幽州宣德郡。 韦衡带来的驻军被称为“雪练军”,军队中的士兵常年奔波在关内关内出现尸疫的城镇中,出生入死训练有素。军队的“雪练”之名得自军中士兵铠甲下的白袍和左臂上的白布条——韦衡曾经下令,他麾下的士兵在进入尸疫之城前,必须在左臂上围一条白布,一悼死者之魂,二哀将死者之命,三戒过分血腥。 军队南下至宣德城南,驻扎休整一夜后,韦衡下令攻城。韦衡没有将军队驻扎在城北,因为军队难以从城北快速进城:宣德城东建门、城西长乐门、城北镇远门三门外皆有瓮城,瓮城为保护主城门而修建,瓮城城门与主城门不在一条中轴线上,不拆瓮城,难以撞开主城城门——然而瓮城城墙厚达两丈,没有三天,本拆不开。 军中敲了三遍军鼓,鼓声滚动如雷。军鼓首次响起后,士兵持盾列阵,呈拱形远远围住了南城门;二响后,弓手就位;三响后,冲车撞开了宣德南城门。南城门附近的尸群早已被军鼓声和城外的动静引到了主城门之后,在门后发出嘶哑的叫声,地府之声,不过如此——城门开之时,成千上万只狂尸汇聚成几波尸向着城外涌来。 角声初响,百箭齐发。带着火光的黑翎箭破空而下,如同在宣德城南点燃了一场火雨。角声再响,前列盾兵向城门收拢,中列士兵持长戈出阵,开始了杀戮。 喊杀声中,尸体渐渐堆积,专门抬尸的士兵为每个死者留下头颅,收回无头的身体上的羽箭后,将尸体堆在城外的空地上就地焚化。 角声第三次响起之时,韦衡凭着一支红缨长.杀在最前面,领着白犬冲雪带军队大部冲进了宣德城。 奉玄带去卢州的信中附着宣德舆图和城内情况说明,这封信至为重要,在到达宣德之前,韦衡和手下据舆图和城内情况制定出了攻守策略。中郎将崔涤带两千人持盾守在城外,阻拦出城的尸群;韦衡带领军队入城,救人的同时不断将尸群驱赶向尸疫最严重的城东;副将和韦衡一同入城,入城后就与韦衡分开,另带一队人马收集可以引燃之物。入城两个时辰后,副将引火点燃了堆可燃之物的城东主道,在城东和城心之间划出了一道高燃的火线,暂时阻断了尸向城西挪动的势头。 大半天过去,雪练军收复了城南两坊,找到了三千零二十八个活人。军队中有士兵染疫,只引起了很小的动。 按照这个速度,七天之内,军队就能平定宣德的尸疫变。 奉玄有伤在身,没有跟着韦衡入城,一直和中郎将崔涤守在南城门之外。崔涤穿了一身戎装,左臂上同样束着一条白的带子,为宣德城致哀。奉玄去卢州时,撕了自己带的道袍的蚕丝衬里给佛子包扎伤口,在路上遇虎后,身上穿的衣服又被虎爪抓烂,韦衡见他没有衣服,知道道门不穿戎装的规矩,不知从哪里找了一领青绣罗袍,又找了一簪子,让人给了他。 崔涤是韦衡的部下,冰雪肝胆,为人稳重朗,比韦衡容易亲近。监阵的间隙,他见奉玄脸惨白,简直要比他中衣的衣领还白,主动和奉玄说了几句话。他递给奉玄一一拃多长的小细,让奉玄猜是什么做的。奉玄猜了两次没猜中,崔涤说:“是虎须。都说老虎胡子摸不得,这次你也摸过了。” 奉玄和崔涤说过话后才知道,原来,在海云蓁薮上用鹰羽长箭虎的人就是他。崔涤出自临汝崔氏,表字清原,比奉玄大了六岁,膂力过人,善使劲弓,能十四束长箭。 许朝有两个人人皆知的崔氏,一个是南方的宣城崔氏,一个是北方的临汝崔氏。宣城崔氏是门阀旧贵,历经三朝,出过七位公卿,在江表一带树大深。 不同于宣城崔氏,临汝崔氏是门忠烈的武家,家族兴起于许朝建朝之时,在三十年前得了重名——当今的陛下是许朝第四位皇帝,崔涤的祖父曾随着当时还是皇太弟的陛下收复南方,在身中四箭的情况下护着陛下杀出重围,最终力竭而死,被陛下称为“第一忠烈”。隆正八年,崔涤的伯父随着太叔谦将军征战陇西,平定沙赫尔之,战死在了陇西。崔涤深受家风影响,加冠后,不愿意凭恩荫入仕只在京洛当一个清闲的三卫侍卫,跑到尸疫肆的卢州投了军。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