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龄皱眉,疼得出一口血来,直直跪在了地上。贺兰奢手拔出了剑。贺兰奢走路时,几乎没有声音,李延龄没有想到自己身后有人。 贺兰奢说:“我进殿了,你们守住前面。” 奉玄杀死了冲来的狂尸,一把拽过换回了女装的菩娘。佛子提剑阻挡众人的围攻,喝道:“尸群来了,你们再围攻我,我们就得一起死。”火光冲天,尸群当前,士兵们望向远处,发现尸群不断冲了过来,心中大惊,其中几人再顾不上李延龄的命令,齐心冲过去劈砍长廊。冷箭贴着脸飞过,不断有狂尸掉到水里,当、当的斫木声与尸群的“嗬嗬”声混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人士兵挡在前面,狂尸被阻挡在长廊中,层层堆叠,伸出无数双手抓挠面前的人。一个士兵大叫一声,被狂尸咬中了鼻子,他身边的士兵被吓得也立刻大叫一声,刺了他一刀——刺中并不管用,那尸变的士兵向着身边扑咬,菩娘捡起一把刀,一刀砍下了狂尸的头。 长廊被砍断,堆积的尸群被后面冲来的尸群推动,一大群狂尸被推进了水里。站在长廊边的几个士兵连连后退,菩娘忽然喊:“小心!” 借着远处的火光,人们可以依稀看见身边的人的脸。一个染疫的士兵混在人士兵中,就站在菩娘身侧,朝着身边的人张开了嘴。佛子一剑砍下了那个士兵的头,溅了一身的血。一众士兵害怕异常,退到水殿之前各自分开,防备着身边的人。 菩娘手中拿着刀,将刀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奉玄看见她肩上染了一大片血。菩娘不像士兵穿着甲衣,她可能在混之中被狂尸咬到了肩膀。 奉玄希望菩娘肩上的伤只是普通的刀剑伤。他紧张地看着菩娘,菩娘气息不稳,喉中渐渐发出“嗬嗬”声,拿刀的手也渐渐松了——不好,她确实是被狂尸咬了。奉玄看见她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 奉玄和佛子都在殿外。能从菩娘身后出现的,只有殿中的贺兰奢。 手起剑落,贺兰奢结束了菩娘的命。 有士兵点亮了灯笼,佛子上前,去为菩娘的头颅合上双目。 佛子忽然愣在了原地,贺兰奢低头,也愣住了。 奉玄看清了菩娘脸上的神,那不是一种痛苦的神,或许与她死亡前一刻脸上的神并无区别。 贺兰奢使出了“袍休罗兰”剑招。 岸上再次传来声响,韦衡旗下的雪练军冲了过来。 崔涤带卢州雪练军杀进混的尸疫道,安全带回了抚子内亲王。奉玄只记得火,好大的火,大火烧塌了李延龄的府邸,金箔熔化到地面上,闪着金光,珍珠和珊瑚也烧化在火里。浓烟滚烫,佛子抓着奉玄向前跑,佛子的手很热,然而与周围炽热的火焰比起来,他的手反而显得很凉。火焰滔天,火里有血,到处都是红,炽浆火雹飞,人群和尸群在火光中奔跑哀嚎,如同身在嚎叫地狱。 一道高山劈开两个世界。卢州与尸疫道中截然不同,卢州很安静,安静而冰冷。走下长悲山后,身黑灰的贺兰奢亲自安葬了为菩娘,将她葬在了长悲山下。 在菩娘的墓前,落雪之时,抚子内亲王用本国语对贺兰奢说:“雪の中に仏の御名をとなふれば聞く人もみな罪ぞ消ぬる。”2 贺兰奢问内亲王什么意思,内亲王说:“在雪中念诵佛的尊名,所有听闻的人也会消去一切罪愆。郎君,你没有听完《清姬变》。如果本国这句诗有片刻打动你,你随我去本国,如何?” 在雪中念诵佛的尊名,所有听闻的人也会消去一切罪愆。 贺兰奢说:“殿下,您说得太晚了,有一句话叫‘恩大成仇’。我念过很多次佛,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您如果拉我一把,我在谢过您之后,时间久了,只会恨您没有拉我更多次。我是个恨多过的人,现在我就恨您没有早些说要我和您一起走。” “郎君不想守信了吗?”抚子内亲王始终没有弹过《道成寺清姬变》的尾声,贺兰奢没有听过度清姬的《》曲。 贺兰奢说:“我本来也不守信。” 贺兰奢恨抚子内亲王没有早些邀请他去本国——给他一个可能,让他去异国重新经历自己的人生。贺兰奢知道其实抚子内亲王没有理由帮他,可是他恨,他恨抚子内亲王偏偏在他学会了袍休罗兰剑招之后才说出这句话。 当贺兰奢杀王菩娘时,想的不是让对方惨死,而是本能地希望对方不痛苦。袍休罗兰,唯见悲怜,原来这一招是要杀不想杀之人时才能用出的剑招。贺兰奢本来以为自己学不会袍休罗兰了,他很公允,知道要杀的人并没有亲自参与到导致他父母惨死的谋中,所以他会让他们痛快的死,所以他决定学会袍休罗兰剑招。 当他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出这一招时,他惊异地察觉到自己并没有异常失落。他为了复仇活着,然而他似乎放下了复仇,茫地看到了其他的可能。然而,命数又突然告诉他,他终将要去复仇。 卢州下雪。崔琬仁至义尽,没有向太子参奏韦衡,只给韦德音写了信。韦将军回到关内,直接来了范宁郡,一句话都没说,先给了韦衡一耳光。对卢州而言,妫州尸疫道的存在只是疥癣之病,如果卢州军无故进入妫州,则是犯了重过——卢州军进入尸疫道,妫州不管尸疫道的事情,韦衡以为妫州不会知道,然而一旦事情漏,妫州得知了消息向太子上奏,那么卢州可能就会被指控怀有侵妫州的野心。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