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娘说:“是卢大人捏坏了扇子么?怪不得大人不怪他。” 崔琬笑了一下,说:“不是舒迟。捏坏我的扇子的人,是故宰相柏老的孙子,柏家公子柏中水。我惹不得他,他好妒。我和舒迟说话时,他就在一旁,忽然向我借扇子一看,拿过扇子转腕接了几瓣落花,问我郡王比不比得过他,他问完,不等我说话,挑眉冷笑了一下,合上扇子,把扇骨捏断了。” 妙娘说:“好骄傲的一个人,敢和高平郡王比。那大人觉得他和郡王比,怎么样呢?比不上的吧。” 崔琬看着前面,若有所思,最后说:“他很好看,姿容实在俊美,一身骄纵矜贵,挑眉的时候,无人能比,使我看得心惊——他好看得像是江北画皮鬼。” 他说完看了妙娘一眼,意味不明地微笑了一下。 妙娘也笑,说:“大人怎么这次在白天就讲起志怪故事了。” 崔琬又笑了笑,没再说话,和妙娘一同等着车马过来。 志怪故事吗?当他看到柏中水的脸时,确实如同见了鬼。在通觉寺,柏中水挡住了想去拦高平郡王的周紫麟,毫不手软了周紫麟一耳光,将周紫麟得愣在了原地。 崔琬那时也愣在了原地。 柏中水,好一个柏中水。柏中水——故宰相柏月恒的孙子,姓柏名沚,原本单名一个“央”字,在元央之后避“央”,改名为“沚”,表字“中水”,以字行世。 车马过来,崔琬请妙娘先上车,随后收伞上了车,带妙娘一同去拜访高平郡王。 崔琬去拜访高平郡王的时候,高平郡王正在休息。高平郡王这次换了一间院落住,不住在隐房栊了。郡王身边管事的侍女姓孙,叫蕴真,是陛下身边一位老人的外孙女,蕴真说郡王在睡觉,请崔琬和妙娘在隐房栊的屋中小坐片刻。 天昏暗,细雨时下时停。隐房栊中的玉兰树开了花,那花开得繁茂。玉兰树树身高出房顶,凋落的花瓣落在了房顶上,被雨水推着,不时从瓦上坠落。 崔琬问蕴真:“郡王怎么不住在隐房栊了,是嫌梅花要开完了吗?” 蕴真答:“郡王说冷。” 崔琬点了一下头。 郡王搬出了隐房栊,隐房栊里真显得空空的。也是奇了,郡王的东西不多,即使搬走了,隐房栊里也没少太多东西,屏风依旧在、帷幔依旧在,毯子依旧在,可是隐房栊中就是显得空空的。 冷。 崔琬对蕴真说:“郡王的身体可好些了吗?” 蕴真说:“好些了。” “想来还是不太好,否则郡王怎么在这个时候睡觉。” “房将军听说郡王不舒服,中午给郡王送了鹿来,说补脾益气。郡王看到鹿,吐了半个中午,又发起了低烧。” “唉,房将军,房安世大人么?” “嗯。” “房将军不知道你们郡王不吃吗?我都知道的事。郡王以前修道,本来也不吃荤。” “房将军和大人想的一样。房将军只以为郡王是不吃,想劝郡王吃补补身体。大人不知道,郡王不是不吃,而是吃不得。郡王有时候能吃几块鱼,如果闻到别的味,那要吐得昏天黑地的。” 崔琬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知道荀靖之不吃荤,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修道的缘故,不愿意杀生,所以不想吃,没想到是本吃不得。 妙娘问蕴真:“娘子,郡王睡得好吗?我去瓦官寺为郡王祈福,希望郡王能好好休息。” 蕴真说:“劳烦娘子了,郡王这几夜睡得确实不好呢,睡睡醒醒,难得睡一场长觉。” 蕴真正和妙娘说话,有婢女来叫蕴真,告诉她郡王醒了。 崔琬对蕴真说:“郡王方便见我吗?郡王身上有伤,别为了见我,又要换上衣裳,又下地走来走去的。郡王若是方便见我,我去见他就好了,免得折腾。” 蕴真说:“大人稍等片刻,我去问问郡王。” 蕴真说完,和婢女一同走了。 崔琬和妙娘等了一小会儿,有婢女来请他和妙娘,说郡王请他们过去。 高平郡王搬到了一处有紫藤的院落里。院中堆起的灰山石上生着一株紫藤,在天里隔着窗框看过去,紫沉沉,如同一幅画。 屋中燃着白龙涎香,香气里混着药粉的苦味。崔琬进屋后,觉得高平郡王住的屋子变小了。 郡王没在上躺着,而是在窗下的榻上坐着。榻侧放了几卷书,崔琬扫了一眼,发现是几册《隆正文英》。 崔琬和妙娘向荀靖之问好,荀靖之回礼。 “那夜多谢崔大人了。” “谢什么。”崔琬觉得荀靖之面很差——不知道是因为屋中光线黯淡,所以他觉得荀靖之面差,还是荀靖之的面真的不好。他对荀靖之说:“郡王不嫌屋中黑吗?枕边放了书,看书也不点灯。” 荀靖之答他:“中午看了几页就睡了。” 天不明,荀靖之让人点灯。 崔琬说:“不必点了,天时的天很有雅趣。” 荀靖之问妙娘:“娘子认字吗?” “认得不多。郡王需要我帮忙吗?” “我想听人念书。” 崔琬说:“郡王找我来念不就好了,谁不知道我念书念得好。” 荀靖之笑了笑,说:“那请伯玉兄为我念书吧,要点灯吗?”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