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柏中水这时说了话,问卢雅:“卢家郎君,段四识字么?” “我……他……想必识字,他既然要卖斗,当然要写卖出字据。” “不要只是猜测。刺伤我的人动过我的信件,那么他应该是认字的。” 卢雅慌了神,怕官差再次把段四和他联系在一起,立刻改口:“不认字!段四不认字。他一个养的,要认什么字!” 荀靖之问官差:“段四眉间有疤吗?” 官差答:“回郡王,有,确实有。” “请你们大人查清段四是否识字、昨天下午到昨天夜里又在何处,在查清之前,就先请卢雅在我府中暂时休息。” “是。” 荀靖之对柏中水说:“柏大人,劳烦你和他们走一趟,去认认人。回来后,你就在我府中休息吧。你身上有伤,一夜未睡,对身体不好,你该好好睡一觉。” 柏中水道:“郡王也乏了,我走之后,郡王就休息吧。” 荀靖之点了一下头,柏中水和官差离开了高平郡王府。 荀靖之对崔琬说:“伯玉兄,你也回去休息吧。我不会对卢雅做什么。” 卢雅的八字眉可怜巴巴地垂着,他问崔琬说:“伯玉哥,你要不等我哥来了再走?” 崔琬说:“放心吧,高平郡王不吃人。阿雅啊,天都亮了,你还害怕呢?你没做过的事情,你不要怕,不久之后,你就能回家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官职,你得放我回去歇歇,不久之后我该去上朝了。” “上朝?那我哥是不是也来不了了,他也得上朝去呀!我想现在就回家。” 崔琬袖着手揶揄卢雅,道:“我以往去你家时,遇到你母亲,你母亲说你夜不归宿,我看你也不大喜回家。” “那是以前、以前,伯玉哥,我以前不懂事,现在我懂事了。” 崔琬笑了笑,说:“唉,你该早点遇见柏大人,让他好好治一治你。你是个混世魔王,我不像你堂哥,我说不得你,不过你堂哥说你,你又不听。你父亲这几年接连外任,常常不在家中,你母亲独你一个儿子,所以骄纵你,可你也是大人了,该学着让母亲放心,别总让她担心。” “我、我……” “欺软怕硬,踢到硬石头才知道怕,你呀。” 崔琬对荀靖之说:“打扰郡王了,我想再留片刻。” “伯玉兄不觉得不方便就好,我这里有空房,伯玉兄不妨去休息一会儿。” “多谢郡王。” 崔琬要自己的婢女回府,替他告诉他的祖父,今他请病假——他乏了,今不去上朝了。荀靖之府中的几位婢女带崔琬和卢雅去房间中休息。 众人离开后,屋中只剩下了荀靖之和一位婢女。蜡烛亮了一夜,如今屋外已经比屋中亮了。窗外的树上传来清晨的鸟啼声。 婢女续好了蜡烛,问荀靖之要不要去休息,荀靖之说:“你也累了,不必管我了,先去休息吧。” 婢女答“是”,退出了屋子。 荀靖之独自待在屋中,细细回想柏中水说过的话。 晨未干,清晨的风有些凉。屋中没有了其他的人,荀靖之捏了几下额角,在寂静中受到了细微的凉风。 柏沚,柏中水。 柏家大多住在平城,柏中水家出自凝川柏氏冢宰房,住在洛。乾佑九年三月,洛城被攻破。 乾佑九年…… 一月初六,先皇庄宗驾崩。 一月十三,驻守西北的郑王荀元央和外族联合谋反。 一月二十,他的好友到了堂庭山。 二月,朔州失守。 二月二十三,他在坊山驿遇到了泽晋。 他的好友和师姐都失踪了。 他得知洛被围困了。 三月初九,洛失守。十二,他遇到了李瑰将军。二十三,他在南下的路上听说长安已在三天前陷落,五后,哀太子自焚。 四月廿一,他的舅舅齐王在建业登基,改元明夷。 明夷三年,也就是贞和元年,柏中水在冬天带家人从洛南下,本想沿亳州南下,渡过淮河到达郢州,再从郢州沿水路东下到建业,没想到刚到亳州就遭遇了变故。 亳州十室九空,盗贼横行,柏中水的表妹和家中的婢女在商水郡附近被马匪劫走——北地本无处报官,柏中水将家仆留给母亲,要家仆护送母亲继续南下,自己则出重金雇佣了一批义士,和义士一路追踪马匪,追到了泗州。 柏中水和义士们追到泗州之后,义士们请他先去北扬州,柏中水于是先去了北扬州,在北扬州北边的褚兰郡等待消息。北扬州由长公主殿下带兵镇守,较亳州和泗州安全许多,柏中水在褚兰郡放下了防备,认定义士们义薄云天,处处为他的安全着想。 不久后有义士传信给褚兰郡城的柏中水,告诉他他们找到了一具女尸,或许是他的表妹,要他在城中早些备上棺材——最近几年死人太多,如果买不到棺材,就只能拿席子裹住尸体草草掩埋。 柏中水留在褚兰郡城,花重金买了棺木。 就在买完棺木之后,他被人从身后打晕,装进了棺材,连夜就被埋到了土里—— 他躺在棺材里,被埋在地下时,这才想清楚了:原来那棺材铺老板故意出高价,是想摸他的底,看他有多少银子,而他出手太大方,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