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岐看荀靖之心情好,也笑了笑,说:“上来吧,八郎,我背你回屋子里。” 第五岐很少叫荀靖之“八郎”,第五岐见过六七岁的荀靖之,但他很少把六七岁的荀靖之和奉玄混在一起。八郎是他记忆中的年幼郡王,而奉玄是个少年人、青年人——被他称为“吾友”,是他独一无二的好友。 雪凉,荀靖之也是真的觉出寒意了,寒意如针扎一般透进皮肤。他没有拒绝第五岐的提议,只是说:“雪里不好走,你要是背着我,别摔倒了。” 第五岐说:“我要是摔着你了,那是我不行,你把我抱回去好了。” 荀靖之的一只手扶着第五岐的肩,在雪地里笑,他一伸手,说:“来,五岐兄,我这就抱你!” 第五岐拍了拍他的手,说:“等你回屋子里把手暖热,穿上鞋了再抱吧。奉玄想抱几次抱几次。” 那先不抱了。荀靖之搂住第五岐的脖子,用手去碰第五岐的锁骨,第五岐被他的手凉得躲了一下。荀靖之哈哈一笑,乖乖让第五岐把他背了回去。 回去换衣服了。 郇王带兵收复北地时,推行两个办法:招降北人将军作战、任用北地乡贤治理乡县。吕博如今没有县令,事务由县中的几个老文士代为处理。一个老文士知道高平郡王昨夜来了,和其他几人商议后,大早上起来就让屠户杀了猪,包了馅饺子,等着荀靖之睡醒,就煮了饺子来送给他吃。 天暗,荀靖之起来时,其实已经快到中午了。几个老文士大早上就给了侍从送了饺子,听一个侍从告诉他们郡王醒了,煮好了饺子又亲自给荀靖之送了来。 荀靖之听说两个老文士来了,换好衣服后,请他们到屋中小坐,等他们行礼之后,对他们说:“老先生,劳烦了。不易得,您二位也请吃饺子吧。家中若是有孙子孙女,也请小辈解馋,吃些食。我就不吃了。” 一个老文士说:“郡王,不过是饺子罢了。别嫌弃咱们这里是小地方,唉哎,饺子是现包的,还冒热气呢,您吃些吧。” 荀靖之说:“我不是客气,我这个人不吃荤。” “哦——哦——,郡王菩萨心,可是胎里素吗?” “不,我也吃荤,偶尔吃些。只是馅饺子我确实有些吃不下,怕浪费了好意。” 一个老文士说:“呀,不能不吃饭呀,郡王,那我叫人给您包馄饨,素的。侯君可吃荤吗?还是也吃馄饨?” 另一个老文士打断他说:“继续包饺子吧,下雪天吃饺子好,热乎。面皮擀得劲道,包出来的饺子就好吃,白面的呢。我叫人去包素饺子,煮好了立刻送过来。” 荀靖之说:“雪天路滑,两位老人家不必来回跑了,我和宛侯随意吃些什么就好。” “不行、不行!” 第五岐说:“汝宁,这样吧,反正我们都要吃饭,不如随老先生回去,包了素饺子吃了,也免得两位老先生来回走动。” 老文士乐得出了牙,他的牙已掉了几颗了,他说:“好呀!” 荀靖之说:“我……只会吃。”他不会包饺子,在堂庭山时没学过,当了郡王就离这件事更遥远了。 第五岐说:“我包你的份。” 荀靖之愣了片刻,笑着问:“你会吗?你要是现学,那我也跟着学就好了。” “我会,在本国学会的。” 一个老文士说:“郡王,那咱们走吗?走,去、去家里小坐。我家里有狗呢,那狗儿是黄狗,很是听话。” 荀靖之说:“走。” “您坐轿吗?” “不远的话,我和宛侯走过去。” 一个老文士说:“去他家,他家不算太远!您的侍从知道怎么走,我和他先回去,扫扫地,收拾屋子!郡王您和侯君慢慢过来。” 荀靖之说:“那就打扰了。” 两个老文士携手退出了屋子。 荀靖之披了披风,和第五岐离开了院落,一起去老文士的家中。他和第五岐是在夜中来的,那时看不太清楚县里的情况,白天走在街上,看到了人家门前飘飞的彩药叉纸……微微察觉到了过年的意味。 活人还在过年,对新的一年有所希冀。年,这词如一丝回甘的酒意,在这时显了出来。 雪又下了起来,天上如同笼罩着一层蓝灰的棉絮,雪絮大朵大朵地飘。第五岐撑着伞和荀靖之在雪里走,第五岐那会儿摸着荀靖之的手凉,让他先暖手,自己给两个人撑伞。 吕博在海边,下雪时,也隐隐起雾,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药叉纸的丽颜似乎晕染开了,一直随着雾气晕染到了空气中。荀靖之说:“这是北方的雪了!” 他想起第五岐包饺子的事情,问第五岐:“五岐兄,本国也下雪吗?” “也下雪呢。”第五岐说:“下雪的时候,如果一个男子为一个女子在雪里撑伞,被称为‘雪中相合伞’,是约定来生也要同路的意思。” 荀靖之看向第五岐,说:“我们呢?” 第五岐说:“我们今生已是同路了。” 荀靖之说:“来生呢?” 第五岐说:“奉玄,你还想见我吗?我……” 来世我不转生成人,那怎么办。我不出地狱,那怎么办呢。 荀靖之说:“就算你转生在本、我转生在忽鲁谟斯国,我也一定要见你。”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