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林稚心头一软, 欣然应允,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孟琼舟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微笑道:“便是明吧。” 林稚点点头, 看他笑得格外好看,没住美的惑, 凑上前亲了亲他的。 然后就被按着结结实实亲了一会儿。 闹了许久,林稚觉得这样不行,挣扎起来,“现在还是白天!” “是谁先开始的?” “……”林稚自知理亏:“我。” “嗯。”孟琼舟摸了摸他的头发,到底放过了他, “晚上再说。” 林稚从他身上下来, 去铜镜前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这才溜去了厨房。 因孟琼舟手伤已好, 这几便会来厨房里给他帮忙, 偶尔切个菜, 偶尔给他递个东西。 孟琼舟的厨房经验几乎为零,除了那碗二十一世纪风味的小馄饨,几乎不会做其他任何吃食,但胜在学习速度很快,几耳濡目染下来,竟也学会做几道家常菜了。 林稚由着他在身后忙活,自己则鼓捣起丸子。 这丸子可不是普通的丸子,是前朝著名烧尾宴的一道大菜——汤浴绣丸。 普通丸子都是一种单一馅料,比如猪丸牛丸羊丸,绣丸却有所不同,鱼茸、茸、火腿粒、虾泥……各种馅料混合在一起,每种馅料又带有各自的鲜味,和而不同。 考虑到孟琼舟不能吃发食物,林稚没放汤浴绣丸里必不可少的海参,换成了河蟹、竹筒虾等河鲜,味道也很不错。 把剁得细腻润滑的馅料搅打上劲,挤出大小均匀的丸子,再放猪骨、熬成的清汤里汆,一锅简约却不简单的绣丸大功告成。 林稚这边刚做好一锅丸子,正要叫孟琼舟过来看看,却见一盘泽金黄的菜品摆在了自己眼前。 “这是……”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拔丝芋头?” 原来刚才孟琼舟在那边,是去做这道拔丝芋头了。 孟琼舟罕见地有点紧张,“如何?” 林稚夹起一块,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只觉外酥里软,香甜可口,糖丝也晶莹剔透,做得很出。 这样一道十分考验技巧的菜,必定不能一蹴而就。孟琼舟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菜,定是反复练习了无数次,才把这道菜端到自己面前。 林稚本来想煞有介事地从“香味”三个方面好好点评一下,然而现在只是重复道:“特别好,真的。” 孟琼舟道:“是你教得好。” “阿舟。”林稚回过身来,抱住孟琼舟,觉得怎么都抱不够,“你怎么这么招人喜啊。” 孟琼舟低头笑着看他,“你更招人喜。” 吃完这顿意义非凡的暮食,两人去街上走了一会儿,然而林稚到底存着几分那上元节的影,在天黑之前就拉着他回来了。 “别怕。”孟琼舟牵住他的手,“那琉璃灯山出事之后,皇城司和府尹那处都增派了护卫,这次是真的万无一失了。” 林稚却还是不怎么放心,但也不反驳他,只道:“你不想和我回屋里吗?” 孟琼舟没话说了。 回到室内,林稚拉过来一个熏炉,燃起鹅梨香——他发现孟琼舟格外喜这个味道。 “你很喜吃梨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一边暖着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孟琼舟坐在他身边,有一搭无一搭地伸手探那炉子,回答道:“最近才喜吃的。” 林稚“哦”了一声,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然而看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觉得不是在单纯讨论吃不吃梨子……梨子? 他反应过来,似乎和他的名字有点像。 行啊,不愧是长了个二十一世纪的胃的人,连谐音梗都学会了! 林稚没什么威力地瞪他一眼,继续借着炭炉烤手。 因明要去孟府,两人晚上没胡闹太久,安安稳稳睡了一个觉。 林稚不是第一次去孟府,但他知道孟琼舟这是正式带他见家长的意思,特意早起打扮了一番,换上那件不常穿的靛蓝氅衣,又仔仔细细束了发冠。 饶是如此,依然不放心,等孟琼舟回来之后问了他好几句“怎样”“如何”。 孟琼舟道:“我们阿稚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 说完又不动声琢磨起来,哪个颜与靛蓝最相配。 林稚在南湖的宅院与孟府尚有一段距离,两人并靠在一起坐在马车上,林稚开车帘,向外看去,“南湖的冰融了,金明池的也快了吧?” “今年上巳金明池一开,我们就去钓几条鲤鱼,也不用什么太复杂的做法,就做开江鱼火锅吃。” 孟琼舟顺着他的话一想,也觉得很好,柔声应了他。 说到金明池,林稚就想起当初宝津楼赐宴,他本来正在钓鱼,后来被沈小七拉去看百官汇演,正好看见孟琼舟百步穿杨的风姿。 现在想想,可不就是缘分天注定?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你穿的衣服,外圈还镶了一圈曜石,闪亮得很……肯定倒了不少小娘子。” “小娘子却是没有。” 孟琼舟摇头一笑,“小郎君倒是有一个。” 两人又说了些无聊却甜的话,很快到了孟府,林稚被孟琼舟牵着手下了车,忽然有些紧张。 见男朋友家长这种事,可是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 守门奴仆阿金先上来,喊了孟琼舟一声“阿郎”,又看向林稚,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小郎君”。 林稚对这个称呼意——万一叫他夫人,那可就太奇怪了。 他拿不出什么架子,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随口问他,“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不冷,不冷的,奴习惯了。”阿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小郎君关心。” 话音刚落,又一道清越少年声响起:“阿兄回来了!” 孟琼舟这些天并非一次都没回来过,但这并不妨碍孟淮安兴奋。他哒哒哒跑出来,刚要和他哥说话,看见林稚,马上又跟他打起招呼。 “林……阿嫂!” 林稚默了默,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到底应了下来,“小安。” 孟淮安动非常,“除了阿娘,还没有人这样喊过我呢——兄长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喊我。” “是吗?”林稚似笑非笑地看了孟琼舟一眼。 孟琼舟道:“别跟你阿嫂说这些。” “好好好。”孟淮安举手作投降状,“我不说了,让阿娘来说。” 离着老远,秦夫人就听见他们说话的动静,慢慢走出来,看见在一身靛蓝衣服映衬下格外白净的林稚,笑着道:“阿稚来了,快进来。” 林稚不用猜便知是谁告诉了秦夫人自己的名字,叉手道了句“夫人万安”,这才和孟琼舟一同进了屋中。 秦夫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好生打扮过,心中愈发柔软,“好孩子,一路颠簸,没吃什么东西吧?先吃两块糕垫垫。”说完,吩咐婢子素云上了一碟花糕和热茶。 吃着糕,又闲话了几句家常,秦夫人语气柔和的样子,让林稚恍然间想起自己的母亲。 聊了几句,秦夫人忽然拍着他的手道:“你们同为男子,在这世间生活殊为不易,越是如此,越要相互扶持,不得轻言放弃。” 这番肺腑之言不仅是在劝告林稚,同样也是说给孟琼舟听。 两人都一脸郑重地应下:“是。” 午食十分丰盛,葫芦、金酥、光明虾炙、五牲盘、花云梦,还有一道芝麻皮炙猪。 除了蜂和麦芽糖,这烤猪的表皮上还抹了豆腐和芝麻酱,更加显得外皮红润油亮。 林稚夹起一块切好的猪送入口中,眯眼笑道:“好吃。” 酥脆的外皮咯吱作响,内里的瘦细鲜美,肥也不腻口,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和烟熏味道。 秦夫人执起铜筷,又给他夹了一块,“你喜就多吃些。” 又笑道:“能得你的称赞,看来邱大的厨艺确实进步了。” “不光是邱大的厨艺进步,兄长的厨艺也进步不少。”孟淮安道,“前些我还看见兄长在厨房里,不知做什么菜呢。” 孟琼舟轻轻咳了一声。 林稚笑问:“可是芋头?” “对!” 孟淮安连连点头,刚要问一句“阿嫂你怎么知道”,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嫂子啊,能不知道吗? 吃过午饭,孟琼舟带林稚在院子里转悠。 孟府面积很大,林稚虽然来过几次,但也仅仅是探寻了冰山一角,现在孟琼舟要把整片海洋呈现在他的面前。 两人走过穿廊,来到一处院门前,孟琼舟道:“这是阿弟的屋院。” 孟淮安的院门前只有些梧桐青竹,不似秦夫人院前那般花团锦簇,倒也显得很轻松利落。 林稚点点头,评价:“不错,一看就是适合学习的氛围。” 孟琼舟笑了笑,继续带他往前走,耳房、偏房、书院、花园、管家院…… 路过一处略空旷的院子,孟琼舟停住脚步,“平我便是在此处箭。” “从小就练?” 孟琼舟道:“十五岁。” 林稚摸了摸那布箭孔的靶子,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肃表情,一脸冷淡地手持弓箭向箭靶出,重复、再重复…… “笑什么?” 林稚笑得更开心了,“就是觉得,那时候的你一定很可。” “当然。”他回过身,拉住孟琼舟的手臂,“你现在也很可。” 可的孟琼舟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处深黑的院堂,两人都不约而同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林稚取下三支线香,对着正前方的一排灵位跪下来,恭恭敬敬上了香。 片刻,孟琼舟也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 线香静静燃着,祭拜结束,两人默不作声把膝下蒲团归到原处,一同走出了这间含深重思念的祠堂。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