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神机妙算,也算不到长陵师兄的情劫是什么,直到一个月之前,长陵师兄抓住了一只三尾狐妖,师父才算出,长陵这一世的情劫,正在这三尾狐妖身上。 那三尾狐妖妖媚入骨,惯会蛊惑人心,她虽被长陵抓住,不得身,却也让长陵中了她们狐妖一族的媚毒。 狐妖的媚毒无药可解,中毒之后,便再也不能离开狐妖,须得夜夜和她在一起,媚毒攻心时,还要和她,否则命不保。 这一个月来,长陵师兄以自身修为苦苦熬着,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师父临终之前,只担心他最后熬不住,被狐妖魅惑了,修炼多年的道心毁于一旦。 “可惜我这一生,只有你们两个弟子,你修为不够,倘若长陵误入歧途,也没人能拉他一把……”师父叹息着,一边说,浑浊的眼中一边缓缓溢出眼泪。 “师父,我会努力帮助师兄的。”朝噎着说,听得鹿朝也不心酸起来。 三尾狐妖的媚毒,鹿朝从前也听说过,此毒确实无药可解,除非用秘术逆转经脉将媚毒出,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会损伤他的灵脉,使他永远无法踏入仙途。 身后的门被推开,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师父。” 这是鹿朝从长命锁中听到的那个师兄的声音,她顺着朝抬起的目光看过去,却看见一张悉的脸。 不同于少年时还有些青涩,二十岁的青年面容更加俊美,只不过,眉眼间也更加冷厉,严肃,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冷模样。 只是,他双眸漆黑,像黑夜中遥远的寒星,淡淡地扫她一眼,便让年少的朝有种做错事情般的不知所措,慌忙去擦脸上的泪水。 鹿朝:……??? 不是,她是不是看错了,她的长陵师兄,是……帝夙? 这一世,他是捉妖师,长陵。 那云瑶……不会就是三尾狐妖吧?他这一世的情劫。 乖乖。 怪不得是情劫呢,一个是即将飞升的捉妖师,一个是妖冶魅惑的三尾狐妖,两人还被这听起来就不正经的媚毒绑定在一起,光是听一听,就是一盆狗血洒下来。 她看长陵面苍白,似有疲惫之,不知是否媚毒攻心,被狐妖给榨干了,否则他怎么现在才过来? 帝夙透过长陵的眼睛看着她,这一瞬间,他和长陵的心情几乎是共鸣的,都是的酸涩和怜惜。 她哭红了眼睛,无助又害怕的模样,就是他此生无法跨越的劫。 有了第一世的经验,帝夙知道这也是他的某一世记忆,而这一世里,毫不意外,依旧有她。 长陵轻声对她说:“师妹,你去看着那狐妖,别让她跑了,我和师父有话要说。” 长陵对朝的修行一向严厉,从不放水,因此,朝对这位师兄又敬又怕,他一说话,她马上站起来,擦着眼泪跑出去。 她把门关上,也不知道长陵和师父说了些什么。 她转过身,看着四周,这是一处有些年头的院落了,一圈红砖矮墙,围着四五间房屋,外面是一片竹林,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院子里种了些花花草草,蔬菜果树,都是朝平时在打理,只不过现在临近冬,草木凋零,她养的花都没有开。 朝踏着青石小路,走向长陵的房间,推开房门,房间简单干净,铺铺得整整齐齐,靠窗的桌上摆着几本书,放着文房四宝,窗下挂着一个竹筒做的风铃,风吹过时,声音很动听。 这也是朝做的,师兄房间里,桌上,柜子上,都摆着一些她做的小玩意儿,有竹条编的花篮子,木头雕的小妖怪,还有她一针一线绣的小香囊,挂在帐上……她不修炼,总鼓捣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难怪长陵要对她那么严厉。 一个捉妖师,不钻研修行,却钻研旁门左道,换谁都会生气。 鹿朝扫了一眼,终于看见角落里被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的三尾狐妖。 她缩在角落里,是云瑶的脸,只不过带着妖气,让那张清冷高雅的脸,美而妖娆,水盈盈的眼睛,哪怕透着恐惧,依旧动人心魄。 鹿朝一看她的样子,心里就不住地叹气,这个长陵师兄真是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对师妹严厉就算了,对三尾狐妖也这么不留情面,把人家绑成这样,还指望媚毒攻心的时候,人家和你好解毒吗? 这是长命锁中,帝夙第二世的记忆,看着云瑶这个样子,他们这一世也不得圆,鹿朝一点儿也不奇怪,换谁把她绑成粽子扔在角落足足一个月,她不得把他骨灰扬了? 朝倒了一杯茶水,走到狐妖面前,喂她:“你的伤还没好,喝点水吧。” 长陵抓三尾狐妖的时候,双方都受了伤,只不过三尾伤得更重一些,看她身上的血迹,这一个月怕是没有机会疗伤。 三尾一双美眸冷冷地看着她:“你就是长陵的师妹?” 朝点点头。 三尾眼中一瞬间闪过怨毒之,但片刻后,她忽然魅惑地笑了:“长陵中了我的媚毒,与我这狐妖夜绵,颠鸾倒凤,你不恨我吗?” 朝还是点点头,又说:“师父说了,师兄这一世有个情劫,若是渡过了,师兄便能飞升成仙,还能成神呢!但若是渡不过,则前功尽弃,道心崩溃,恐怕会误入歧途。难不成,你就是我师兄的情劫吗?” 三尾冷哼一声,说道:“放心,长陵这一世,绝不可能成仙,更不可能成神!” 鹿朝:她好自信! 为什么这么自信,这一世还是没能攻略帝夙? 女主的自信是不是没有用对地方? 朝心中敬重师兄,被她如此一说,当即很生气:“你少胡说了!你这个狐妖,休想魅惑我师兄!我师兄修为高深,道心稳固,绝不可能被你这小小狐妖蛊惑了去,你少白做梦,我师兄一定会成仙的!” 这一番话也怒了三尾狐妖,她忽然发狂,身上妖力暴涨,三条尾巴疯狂挣扎,眼看就要挣缚妖索,朝实力低微,差点儿被她的妖力掀翻,因为离得太近,也本逃不开,吓得大叫一声。 “师兄!” 声音落下,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把她拦抱起,轻轻向后退开,同时一道剑光一挥而下,三尾狐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上顿时鲜血淋漓。 “师兄住手!”朝握住他的剑柄,“你中了她的媚毒,伤她就等于伤了自己。” 长陵低下头,检查了她身上没有受伤,才用带着怒意的声音说:“不是早就告诫过你,不要靠近她,你为何不听?” 朝缩了缩身子,小声说:“师兄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我只是……” 她手里还捏着水已经完全撒干净的杯子,长陵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松动了一些:“狐妖惯会蛊惑人心,你进来时若看了她的眼睛,便会不由自主靠近她,下次记得,别看她的眼睛。” 朝说:“知道了,师兄别生气。” 长陵把她放下来,说道:“好了,你出去吧。” 朝连忙放下杯子溜出去。 长陵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转回目光。 云瑶却在看见他眼神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情深种,她几乎绝望。 这是帝夙长命锁中第二世的记忆,怎么会有云朝?他怎么会喜云朝? 第一世他们只是错过,而第二世,竟是云朝跑出来搅局! 她听到三尾似哭似笑的声音说:“难怪我无论如何都蛊惑不了你,原来这个小丫头,早已入了你的心。” 长陵冷声道:“闭嘴。” 三尾却笑得很得意:“不过,你中了我的媚毒,若不同我好,等妖毒攻心,走火入魔,你那小师妹,不知还会不会如现在一样敬你你?恐怕躲你都来不及!但若你同我这妖物好了,她会不会嫌你脏了?” 长陵眉眼沉,忽然手起剑落,剑光游龙般呼啸而出,毫不留情斩断了三尾的一条尾巴。 她张口惨叫的同时,被他用符咒封住口。 “她从未见过我心狠手辣的一面,你不要挑衅我,更不要妄图蛊惑她,否则,我会让你后悔生于这世上。” 三尾被封住口,怨恨地瞪着他,眼中缓缓落下了血泪。 身中媚毒之后,伤了三尾,也等于伤了自己,长陵脚步有些虚浮,按住桌角,才勉强站住,口中缓缓溢出一丝血,他用握剑的手背擦去。 捉妖师和狐妖无声地对峙了许久之后,长陵才伸手,隔空撤去她口中的符咒。 “你要怎样才肯解开媚毒?” 三尾低下头,看着自身下汩汩出的鲜血,她被斩断的一条尾巴落在一旁,她忽然有些凄惨地笑了:“长陵,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了?” 长陵语气不耐:“我问你,如何才肯解开媚毒?你要什么?” “我要你。”三尾抬起头,有些可怜地看着他,“长陵,这一生一世,我只想同你在一起。” “我早已告知过你,我心中有挚之人,你不必纠。” “为什么她可以我不可以?我有哪里比不上她?我比她漂亮,修为比她高,比她更善解人意,比她聪明,我从不会如她一样让你烦心,为什么不可以是我。”三尾腔恨意,疯狂大喊。 长陵冷声道:“人妖殊途。” 三尾摇头:“我可以修炼,妖可以成仙,也能成神,而她,懒惰愚笨,只会拖累你留在凡间。” 长陵说道:“你若愿意解开媚毒,我愿散去一半修为,为你疗伤,助你登上仙途。” “我说了我不要!” “若你不愿,你我之间,只有不死不休一条路,别无二选,你好好考虑清楚。”长陵收起了长剑,转身走出去。 三尾在他身后着眼泪说:“长陵,你当真不记得了吗?十三年前,你曾救下一只小狐狸……” 长陵没有停下脚步,他出去后,关上了门,隔绝了所有三尾狐妖的声音。 年迈的师父,油尽灯枯,两天之后,终究是去世了。 按照规矩,捉妖师死去之后,要把尸体焚烧成灰烬,洒入江河,以免被得罪过的妖物寻到尸体,炼成尸妖,遗祸世间。 长陵和朝照着规矩,在长陵城外为师父举行了火葬。 师父是德高望重的捉妖师,虽然门下只有两个弟子,但因为长陵声名显赫,他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一天,不少捉妖师都赶来参加的葬礼。 师父被放在木柴上,身上的青捉妖师长袍干干净净,稀疏的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束起。 长陵举着火把,面依旧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悲戚之,等着捉妖师们凭吊完师父的遗体,便点火。 十五岁的朝第一次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趴在师父遗体上放声痛哭,舍不得师父离去。 这师兄妹两人都披麻戴孝,却是两个极端。 一个冷静得近乎无情,一个悲痛得不能自已。 周围的捉妖师门都忍不住叹息:“长陵虽厉害,却过于无情了,对妖物无情也就罢了,对师父也这样冷淡,唉……或许他注定和凡人不一样吧,俗世的情,永远无法束缚他。” “作为捉妖师,没有情束缚才是最好的,情就是弱点,若让妖物知道弱点,就是捉妖师的死期。” “可是他师父都死了,他也全无悲戚之,他这是真的无情啊,自古以来,修无情道之人最为强大,或许将来他能成为我辈仰望的神。” “唉……就是可怜朝,小小年纪,修为低微,又没了师父,师兄又是这副冷情冷心的样子,她将来可怎么办啊?” “早知今,当年还不如不把她捡回来,随便送去哪个百姓家里,或许都能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她不适合做捉妖师啊。” “长陵飞升之后,谁来照顾她?她要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是长陵的师妹,那些妖物岂会放过她?” …… 众人一片叹息声中,长陵面无表情,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似乎只是多了几分无法融化的冷峻。 等着所有人都凭吊完了,长陵一只手把哭得快要断气的朝拉起来,对她说:“好了,该送师父走了。”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