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伯府,远远看到路边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隐素莫名心下一喜,隔着马车的帘子唤了一声“谢世子。” 随后重雪白衣的男子下了马车,那皎明如月的温润之态,那神清骨秀的美玉之姿,在暮的昏暗中如同一道天光。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隐素都会一而再再三而三地被对方惊。 “我听说林家和安远侯府都在你们家铺子订了货,以后我们国公府那边也麻烦你们隔两天送一次。” 原来真是来下定单的,这位世子爷可真是善解人意。 客户上门,哪有不的道理。 “你吃饭了吗?我娘今早说会包豆腐包子,你要不要吃一点?” 也不待谢弗回答,她像快活的小鸟一样飞进伯府,不多会的工夫又飞了出来,手里拿着三个热气腾腾的白面皮包子。 可能因为一家人都是吃货的缘故,秦氏的厨艺很好。包子散发出麦香与豆腐香气,看着就十分松软。 谢弗手里被了一个包子,他垂着眼眸。 “我…很多年没吃过包子了。” “你平里肯定很少吃这样的寻常食物,我娘的手艺极好,豆腐包子堪称一绝,你尝尝看?” 包子是最为寻常的食物,世家高门或许不太看得上。隐素想着他这般金贵的身份,几年不吃包子也正常。 谢弗的眉眼还是那么的清润,如应着明月而生的神子。他慢慢把包子送入口中,优雅地咀嚼,表情更是无一丝嫌弃之。 如此给别人面子待人温和的世家公子,还真是不多见。 “那菜谱是你的字?”谢弗问。 “是啊,字不太好看,还请世子多见谅。” “写得很好,自成一派。” 这么高的夸奖? 这位世子爷可真是一个宽容之人。 有人从巷口过来,先是看到那娇天成的少女,眼底划过一抹喜之。再往前走几步,看到的是马车前面的男子,喜瞬间变成失。 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隐素也看到了他,笑着点头招呼。 “胡公子下学了?” 胡志安腼腆回答,低头从他们身边经过。 谢弗面上依旧温润如玉,镜湖般的眼中已是暗涌乍现。 从伯府到穆国公府,路程并不近,几乎穿过大半个雍京城。三公四侯皆在离皇最近的城北苑,而伯府在城东。 马车停在穆国公府门外时,天已至灰暗。高门下的灯笼早已点上,在幽暗的暮中宛如引路的明灯。 谢弗望着这巍然的府邸,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拾步上阶,入了府。 先去的是穆国公夫人的院子,将将进去便看到穆国公夫人了出来,关切地问他要不要让人传膳。 他摇摇头,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了。 略与母亲说了几句话,他便告退。行到幽暗无人处,他停了下来。缓缓伸出自己玉骨般的手,那掌心中赫然是一小半没有吃完的包子。 修长的手指重又握紧,紧紧地捏着着,直至包子成渣。如玉的手指沾着面皮与豆腐馅,在昏暗的光线中分外的显眼。 半晌他将手指凑至嘴边,一地舔干净,如同一条狗。 当年那面和善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故意买包子馋他,饿极的他盯着那包子口水时,男人却把包子扔给了一条狗。 最后他抢赢了狗,也被狗追着咬了几条街。跑了一路包子全捏碎了,那时他就是像这样将所有的碎屑下肚,连手指上的残渣都不放过。 那个活得不如狗的人,才是他! 风雨摧残,暗火焚烧,他的心早就黑了。黑透的心四面残垣,豁着狰狞的口子,却又在外面筑起不见天的高墙,照不进任何天光。 他是注定活在暗中的独行者,他是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不人不鬼。他以为自己终将一人孤身下地狱,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自称仙女的女鬼。 甚好。 有人既然闯进他心里,那就和他一起下地狱! 不知那小骗子明知今晚会和他在梦里相遇,眼下是期待还是害怕? 隐素正和父母在说话,接着一连打了好几个嚏。 当她告诉父母穆国公府也要送货时,傅荣和秦氏夫俩的表情有点复杂。说高兴也高兴,说担心也担心。 秦氏说:“我以前还当京里的贵人们眼睛一个个长在头顶上,都像那个狗宋姑娘顾姑娘一样讨人厌。不想贵人们也分好坏,上官姑娘林公子还有谢世子都是极好的人。” 傅荣赞同,“是啊,他们看得起咱们,咱们更应该把豆腐做好。” 隐素十分支持便宜爹这一心搞事业的态度。 “素素啊,人家谢世子是看得起咱们,咱们可不能做让人寒心的事。” 看来便宜娘在担心她会借此着谢弗不放。 她再三保证,“娘,你放心,我有分寸。” 今她又和谢弗说了话,她知道梦里的疯子会如约而至。可能是因为发现疯子也会害羞,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似梦非梦间,她很清楚疯子在盯着自己看。温热的气息在她脸上,她知道疯子离自己有多近。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疯子在自言自语。“人心最是不知足,神仙也是如此。看来我太过纵容你了,你竟敢不理我!” 就不理你。 死疯子。 隐素赌气躺下,朝里面翻了个身,拿背对着。原本她没那么怕了,还想好好和这人说话。没想到疯子一上来就发疯,她哪里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却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行为恰似和丈夫闹小子的子,笫之间耍着脾气,十足一个受气的小媳妇。 谢弗就这么看着她,眼底时而暗沉时而放霁。 “你天天不着家,去哪了?” 隐素:“?” 死疯子没事吧。 “我是仙女,我当然要到处行善了。” “你不是说要化我,你不是说要教我向善,你怎么能去给别人行善?你说,你是不是又有别的相好了?” 隐素懵。 这疯子简直是莫名其妙。 “没有。” “你骗人!”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这男人为什么突然换了风格,居然变成吃醋,搞得她好像是一个抛夫的渣女。 寒光一闪,一把长剑又横在她面前。这才是悉的觉,但她已经没那么害怕,反而觉得如此才是正常,刚才疯子那个样子她有点不太适应。 “如果我不杀人了,你会不会喜我?” 她能说不喜吗? 剑都在她眼前了,眼看着就要见血。她怀疑自己如果说不喜,这该死的疯子必定会再一次用剑将她刺穿。 “喜吧。” 至少她还是喜看这张脸的,如果换一副表情的话。 “真的?”疯子显然不好糊,怀疑的语气中隐约还有一丝兴奋。 “真的。”隐素认真无比,“如果你子再温和一些,为人再善良一些,我就更喜你了。” 小骗子。 又在骗人。 剑气又近一分。 “为夫怎么觉得你说的是另一个人?快说,是不是你的夫?” 哪里来的夫! “也不算是另一个人,那是我希望你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这小骗子喜他? 谢弗收了剑,左手倒右手地把玩着。世人还是虚伪,最重名声和表相,只要是伪装得好,自然是名利双收。 而他,最是憎恶那样的伪君子。 “我为何要变成那个样子?” “当然是为了自己。你越好,喜你的人就越多,难道你希望自己被世人所唾弃,被所有人痛恨吗?” “如果我变成那个样子,你真的会喜我吗?” “当然。” 小骗子,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赖账。 蓦地,隐素听到他在笑,然后就觉他了上来。 “娘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没有圆房?” 隐素:“!” 完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刹那,她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往男人的那里摸了一把,极为平静地说了一句。“你都不想,睡吧。” 谢弗:“!”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