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瞧着傅姑娘真真是不错,所以方才我可是站在她那边的。” “我也是。” 戚堂听着这些话,越发沉默。傅姑娘终究是离他越来越远,以前是傅姑娘追着他跑,现在他是想追着傅姑娘跑都追不上。 他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两人,心也跟着变得空。 很快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一刻钟后出现在柳夫子和赵熹面前。 “你们来的正好。”柳夫子头也没抬,“你们去合作一幅画,我有用。” 赵熹眉眼动了动,没说话。 小师妹那一手的丹青不出来实在是可惜,如今人也找到了,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见识见识小师妹的功底。 隐素以为自己会被训斥一番,没想到一来就让她和谢弗去作画。她不信两位师兄没有听到学院外的动静,看来是没有生她的气。 竹林附近就是赵熹的屋子,正中一张宽大的桌案,上面已铺好洁白的宣纸。一应笔墨颜料应有尽有。 “世子,你想画什么?” 既然是合作,当然要问一问伙伴的建议。 谢弗道:“我都可以。” 也是。 优秀的人哪哪都优秀。 她提了提笔,脑海中浮现出记忆中的一个片段。小女孩一脸认真地在作着画,面前的山林中一群猴子在你追我赶。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好要画什么。谢弗对此没有异议,两人约好一人画左边一人画右边,便开始伏案作画。 竹林中的两位老者已停止对弈,不知何时站在窗外。 透过雕花的窗格,屋中的情景定格成一幅画。那画随着画中人而变化,每一幅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柳夫子抚着胡须,目有赞赏。 “也只有益之,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小师妹。” “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还当我们大言不惭。” “这就大言不惭了,我还没有更过分的话呢。若是我说便是益之,我也是有些不意的,旁人还不以为我得了失心疯。” 赵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益之的心疾。有心疾者最忌大悲大喜,最是应当清心寡,并不适合成亲生子。 屋内的两人似是不知他们在外面,皆是专心作画。 谢弗下笔的动作微微滞了一滞,镜湖般的眼底似有什么黑的东西在聚拢翻涌,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画作完成。 柳夫子和赵熹掐着点进来,看到画之后都是脸惊叹。分明是两个人的手笔,在这幅上却并无半点违和,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画中群猴闹山,有的憨态可掬,有的活泼灵动,有的正在抓挠有的正在如戏。有老有小有公有母,一眼望去神态各一。 相比他们的惊叹,隐素则是心惊。 上次画小葱的画像时,谢弗是在模仿自己。而这一次他们一人作画一半,只有她知道谢弗画的那些猴子是在模仿自己的基础上,又运用了自己的技巧,看上去全无模仿的痕迹。如果不是一个画技极为高超之人,本不可能运笔如此自如,难怪这位世子爷能凭一手丹青随意进出刑部。 柳夫子和赵熹忙着欣赏画作,已经顾不上他们。 他们相视一眼,极有默契地退出去。 小竹林深处的棋盘还在,黑白二字散落其中。此处幽静没有人来,这盘棋局如竹林一般无人打扰。 “人生如棋,最是无常。岁岁看景景如故,年年等人人不归。若是有朝一我不在,傅姑娘可会记得我?” “世子,你…” “我早已看透生死,并无悲伤。原本我想着无人记得我最好,恰如我从未来过这世间一般。” 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些。 隐素看着眼前这神光临世般的如玉公子,心中又是惋惜又是难过。 “不知世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活着,已经死了,所以说生生死死就是一个轮回。” 这小骗子说的话,总是如此的合乎他的心意。 可不就是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这句话说的就是他啊,当然也是在说小骗子自己。 他们是一样的人,看似活着其实死了,说是死了却又活着。如果他们都不算是天生一对,那还有什么人称得上天造地设。 “那无论生死,你能记得我吗?” “记得。” 如果这样出尘绝的人都不配被记得,那还有什么人会被记住。 谢弗垂着眸子,“傅姑娘果然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听我谈及生死,必是会让我放宽心,安我能长命百岁。只有傅姑娘直面我的问题,还说会记得我。” “其实有些人不说,他们也会记得你。” 他何需那些人记住。 “我也会记住傅姑娘的。” 光从在竹叶间斑驳,凉之中尽是竹子的清香。临近洗墨池的源头,隐有水气扑面而来。最是安静清心之地,隐素却莫名觉阵阵气。 谢世子说会记住她,她怎么听着心都跳了一下,说不出来的骨悚然。 真是不应该啊。 “那真是多谢世子了。” “我和傅姑娘之间,何需如此生分。” 你可是我娘子。 小骗子,你不会以为光是记住就完了吧。 一生夫,世世夫,他的记可是好的很。哪怕是死了,他也能记住这骗死人不偿命的小骗子。 他脚步才一动,隐素不知为何吓了一大跳。 “傅姑娘,你怕我?” “我…我没有。” 这是谢弗,不是元不追,她怎么又产生错觉了。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再和谢弗单独相处下去,她怕她以为是在梦里。认错了人都是次要的,万一她喊错了,那可真是解释不清。 已近午时,她也不打算再去德学听课,而是准备直接回家。 谢弗执意将她送至学院外,还让谢家的车夫将她送回伯府。她本是要推辞的,转念一想她现在是债多了不愁。 她一进家门就被秦氏拉住,秦氏先是高兴地说她一走小葱就醒了,还一气吃了一屉包子,喝了两大盆豆花,然后又迫不及待地问她和谢弗是怎么回事。 “谢世子喜助人为乐,他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谢世子说他乐意,是因为帮助人会快乐? 秦氏想了想,好像觉得有道理。 隐素一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坐在上吃点心的小葱,以及在旁边眼巴巴咽着口水看着的傅小鱼。 小葱看到自家小姐,嘴巴一扁就要哭。“小姐,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是,我都快担心死了,” 小葱顿时红了眼眶。“那个人好坏,明明是她找我问路,我好心好意给她指路,她却捂住我的嘴巴。我被晕之时我就在想,能认识小姐真好…老爷夫人也好,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们。” “那你下次可得机灵点,陌生人找你说话你离远点。外面的坏人多,你以后出门紧紧跟着我娘,记住了吗?” 小葱拼命点头。 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小姐,她以后再也不要和小姐分开了。 “小姐,我可能被打傻了,要么然我怎么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我梦见好多人围着我,她们居然叫我小姐。”她突然说。 “那你一定是傻了。”傅小鱼“呼”地站起来,“我得去告诉爹娘,小葱傻了,快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脑子。” 他嚷嚷着跑出去,一边跑一边喊。 隐素却是心下一动,暗道小葱会不会是记起了什么。 “那你仔细想想,除了有人叫你小姐外,还有什么?” “……有一个像王八一样的大石头,我还往里面扔线团子玩。” “还有呢?” “没了。” 隐素肯定小葱是想起了自己被卖之前的事,照此说来小葱很有可能是某户人家的小姐,只是信息太少了。 不多会的工夫,傅荣和秦氏都赶了过来。 “素素,小葱怎么了?” “娘,没事。”隐素道:“小葱可能是记得了一些事。” 秦氏拍着心口,“可吓死我了,小鱼这孩子胡咧咧什么。害我以为小葱真傻了,本来就不怎么灵光,要是再傻了可怎么办。” 小葱傻呵呵地笑,她知道夫人在担心她。她觉得找不找得到家人都无所谓,她愿意一直留在傅家。 午后,上官荑来访。 她算是伯府的常客,秦氏对她很是热情。她这次带的礼比以往都重,全是些补品药材,还有一支老山参。 如此贵礼,惊得秦氏像不敢接,连连给自家闺女使眼。 隐素虽意外,但更。所谓患难之中见真情,此次小葱出事,让她不仅对身处的这个时空有了更深的体会,也让她开始正视自己和这些人的关系。 有来有往,既然上官荑这般看重她们之间的友情,后她必真心相报。 “宋华浓不承认是她的事,我们都信你,更信谢世子。那婆子是她院子里的人,她说是那婆子自己的主意谁信,打量着谁是傻子不成。” 从上官荑的口中隐素得知,眼下整个学院议论纷纷,谈论的都是今天发生的事,大部分都是信她的,当然主要是信谢弗。 “宋华浓的姨娘很得宠,梁国公必是要保她的,但梁国公夫人一直不喜这个记名的嫡女。自从梁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丢了之后,她就不怎么管事了。宋华浓也就顶个嫡女的名头,往常出门做客她的嫡母都不带她。所以给宋华浓撑的肯定是梁国公,可是梁国公一个男子多有不便,也不会上门找你麻烦。若是梁国公府的人真敢来,你就去知会我一声,我必来给你镇场子。”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