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 他见到了。 他震惊,又兴奋。 虎目灼灼,看着眼前的少女。 这孩子有此神力, 还会武,若是男儿身… “挑你最应手的兵器, 咱们去习武场再比试。” 隐素半点不扭捏,直接取了一把长。她提着长转身时,看到穆国公手里的也是一把长。穆国公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眼神越发亮。 长最适宜两军对阵,是边关将士中最常见的兵器。 穆国公府的习武场极大,百年世家以武立世的原则在习武场不知被翻新多少次的场地中得到最好的体现。 二人分立两边,谢夫人和谢弗观战。 长对峙,风声中仿佛响起萧萧的战鼓鸣,似是又回到边关无尽的沙场岁月。穆国公心澎湃,险些热泪盈眶。 这是一场双方都没有遗余力的较量与切磋,你来我往招招都是又狠又利直中要害,躲闪击间险象环生。 谢夫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两人伤着了对方。 半个时辰后,只听到穆国公大声说了一句“痛快!” 他把长一举,示意儿子过来。 谢弗接过他手中的长,站在了隐素的对面。二人相互行了礼,然后又展开另一场较量与切磋。 谢夫人忙给穆国公擦泪,夫俩眼神汇。 穆国公慨道:“江山代有英杰出,我很是欣。” 习武场内,那一对璧人斗在一起,白衣如雪飘落人间,红衣墨发飞扬灵动,竟是分外的赏心悦目。 长如电又如蛇,在他们手中变化着无穷的招式。走位攻击错身闪躲时,惊险之处令人拍案叫绝。 相比谢夫人的紧张,穆国公可谓是十分的放松与骄傲。 “弗儿是文才也是将才,他的习武天赋在我之上,若为将才,应会胜我许多。” “公爷,可觉得遗憾?” “文臣武将都好,只要能为大郦尽忠职守,便是我谢家的好儿郎。” 谢夫人酸涩的心,顿时得到了抚。 透过那斗在一起的金童玉女,她像是看到了多年后。孙儿们若么是如其父,若么是如其母,定当都有着过人的资质。到时候这习武场上童声稚声笑语,该是何等的让人喜。 又约摸近一个时辰后,场中的一对璧人终于停下来。二人额头皆是汗水,目光隔着温暖的空气在一起,情愫在无声无息地滋长。 竟是没有分出胜负! 穆国公拍掌叫好,问隐素,“你师父是谁?” 曾相国是文弱书生,不可能是这孩子的武学师父。 隐素回道:“我祖母。” 深埋在脑海中的记忆如同一幅画卷,缓缓地打开。 寺庙后山的竹林中,妇人以竹为,在竹风中如舞游蛇。稚的小女童跟在后面,手中也握着长竹,学着妇人的样子比划着一招一式。 画面一转,妇人替小女童擦着脸上的细汗,声音轻柔却严肃。“素素,你要记得阿说的话。在你没好之前,不要将阿教与你的法和你师父教给你的东西示于人前。若有人欺负你,你用祖母教你的那些拳脚功夫对付即可。” 小女童眼神懵懂,乖巧点头。 她不明白祖母的苦心,但至死都记得祖母说过的话,哪怕是在父母面前都瞒着这些事。直到替戚堂挡剑而亡时,世间也无人知晓她的秘密。 天生神力而会武,心如稚儿又擅琴作画,若被有心之人知晓,恐怕此生都难再安稳。要么成为他人的手中刀,要么成为他人手中谋利的工具,抑或者是玩物。 妇人看着小女童的目光是那么的复杂,是担忧与遗憾。 直至死,妇人依然没能等来孙女的清明。那担忧与遗憾的目光仿佛穿透记忆,清晰地出现在隐素面前。 有时候隐素似乎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就是原主那失缺的魂魄。 因果不可考,机缘不可究,不管是什么样的缘分和际遇,她穿越到了原主身上,成为父母眼中已经清明的傅家女。 穆国公眼有光,道:“高手在民间,你祖母必定是个不出世的高人。” 江湖之事,他也会略有耳闻。 那些成名的江湖人士,他也认得几个。这孩子方才使出来的法与江湖中人有相似之处,却又不尽相同。招招灵动又步步杀机,更像是战场厮杀中历练出来的招式。 谢夫人不是习武之人,但她是武将的子,自然也能看出一些门道。有些话穆国公身为男子不便问,她是女子更容易开口。 “女子习武的不多,敢问你祖母名讳是什么?” 隐素缓缓垂下眼皮,道:“我祖母姓叶。” 叶? 上过战场且使的叶姓女子… 穆国公和谢夫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皆是惊疑。 难道是他们知道的那个叶字? 夫俩齐齐朝隐素看来,但见少女面红却眼神平静。那平静似是轻舟过尽千帆,并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老成。 红衣墨发,光华动人。 穆国公恍然记得幼年时,曾跟随父亲一起去盛国公府做客。那一年他不到四岁,只觉得盛国公身边的红衣女子实在是太过好看。 稚儿时的记忆大多忘却,他能记起的是那一抹红衣带给自己幼小年纪时的惊叹,惊叹对方人如其名的风采。 时隔多年,女子的面容也已模糊,但那记刻在幼年中最为深刻的一抹红却是一直都在,此时竟与眼前的少女仿佛重合在一起。 “你知道?”他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问话。 但是这一次,谢夫人听懂了。她呼微微一紧,忽然朝儿子看去,却见儿子温柔地看着人家姑娘,亦是同样的平静。 “你也知道?” 谢弗点头。 他娘子所有的秘密,他当然全都知道。再世为人,借尸还魂,是人非人,是鬼非鬼,自诩小仙女。 这下谢夫人又惊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穆国公再问隐素。 隐素也不隐瞒,将自己在书墨轩偶遇盛国公,然后给盛国公画了一幅盛国公夫人画像的事一一道来。 谢氏夫妇同是震惊,所以这孩子是因为画了一张自己祖母年轻时候的画像,才猜出了自己一家人的身世。 谢夫人不停惊呼,慨天下之大,当真是缘分玄之又玄,血缘关系最是奇妙,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穆国公则是再惊讶隐素的才能,依据他人叙述而画像,这种异于常人的才能极其罕见,他的儿子就是其中之一。 难怪儿子动了心。 他震惊过后,又是一喜。只是喜不过一瞬。 “你不想认亲?” 明明已经知晓真相,却没有任何的举动,分明是不想和盛国公府相认。 隐素摇头,又点头。 认不认亲不是她个人的事,她接收原主的一切,包括亲人包括过往,但她没有权利替祖母原谅盛国公,更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私利和虚荣心而和盛国公相认。 “我祖母生前从未提过只言片语,想来是已经放下,并不愿意我们一家再和盛国公府有任何的牵扯。”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还能做到不为所动,足见心之坚定。 穆国公的眼中已全是赞赏,对隐素道:“你且放心准备武举,举荐一事我自会替你安排。” 谢夫人已命下人备了茶饮,让几人回屋歇上一歇。 一室的茶香,混着檀香,四角摆放着冰盆,泛着丝丝的凉意。将将喝了半杯茶,便有下人来报,说是盛国公府的大姑娘来访。 魏明如此次登门,目的竟是和隐素一致。 隐素早在她进来之前,已经回避。 穆国公府听到她的请求,下意识摸了摸此前被她鞭子扫过的手臂。 “常老将军是你外祖父,你为何舍近求远?” “正是因为他是我外祖父,我才想着要避嫌。” 魏明如之所以来找穆国公府举荐,当然不是为了避嫌。她想得到穆国公的认可,还有什么比穆国公举荐她才参加武举更有说服力的事。 她相信自己的实力,如果有了穆国公的肯定,后她才能更加稳坐穆国公府下一代主母的位置。 “晚辈并非想走捷径,也没想过投机取巧,国公爷尽管考校晚辈。”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穆国公少不了要做个样子。 与她过招的是穆国公的一个心腹,身手自然也是了得。过招之地当然也是习武场,谢夫人再一次观战。 她使的是银鞭,宛如曲舞的银蛇。 那一身的红衣,衬得她越发的明。 若是以往,谢夫人最是愿意看到姑娘家穿得鲜亮又开朗的模样,纵然猜到魏明如喜着红衣的原因,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 而今两相一对比,这一抹红便刺眼了许多。 一个时辰多过后,魏明如险胜。 这般身手,已是难得。 若没有隐素的珠玉在前,穆国公在不知道魏明如本的情况下,定然会大为欣赏,顺理成章地为其举荐。 魏明如收了银鞭,到了穆国公夫妇面前。 她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穆国公肯定不会推迟举荐一事。没想到对方却告诉她,已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让她另寻他人。 穆国公挑明了话,她不能纠。 纵然心中猜疑四起,又非常恼怒,她还是十分有礼地表示自己技不如人,诚恳地说后一定会再勤加练习。 谢夫人从谢弗口中得知是那穆国公扮成卖炭翁的事,并不知魏明如和穆国公的过节,所以她心中难免有些愧意。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