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公闻言,那双略显浑浊的眼慢慢变得凌厉起来。 “一品国公府的爵位,大郦最显赫的身份,几世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们真不要吗?” “不要。” “好,好!”盛国公又咳嗽起来,他恼恨自己四十年的寻找终成一场笑话。既然红衣那么绝情,红衣的子孙也是如此的不孝,那他又何必再执不悟。 魏二爷和常氏已经听到风声赶过来,一左一右地扶着他。 他凌厉的目光看向隐素,眼神中带着几许怨气,还有不甘。 “你一个孩子如何能做得了主,快回去问你父亲,他想不想要盛国公府的爵位?” 魏二爷和常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难道他们等了这么多年,做了那么多的事,最后还是最坏的结果吗? “父亲,他已经改了姓,祖宗们若是知道…” “你闭嘴,他是我的嫡子!” 嫡子二字,像刀子一样扎在魏二爷心上。 盛国公本不顾忌庶子的心情,这个儿子他从小到大都看不上,也没怎么用心教导过。在他心里,他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红衣的儿子继承。 哪怕红衣另嫁他人,儿子永远都是他的。 然而隐素的回答,让他很失望。 隐素说:“我父亲姓傅。” “好,好,好一个姓傅!” “父亲,您听见了吧,他们本不想和您相认。” 魏二爷的话,让盛国公恨意上头。 “好,他们不认,为父就把国公府的爵位传给你。” 盛国公府的马车远去,但却并没有回魏家,而是一路往门的方向而去。魏二爷和常氏的心都快跳到嗓子,那种即将梦想成真的狂喜让他们面都有些扭曲。 盛国公递了牌子,独自进。 一口气堵在他心间,又闷又难受。 从迈过门的门槛起,他的脑子里全是过往的记忆。他记得第一次和红衣进时的情景,引得无数的围观和赞美。 往事历历在目,到后来进的只有他一人。再后来他退出朝堂,算起来已有好些年头没有面过圣。 中的景致似乎有些陌生,来往的人也全然是陌生的模样。突然几位女拥簇着一位妃也往陛下的前殿而去,那妃明眸丹,瑰姿逸,望之极妍极。 “那是谁?”他喃喃相问。 领路的太监回道:“回国公爷的话,那是思妃娘娘。” 盛国公怔在原地,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一年,齐城很是热闹。 红楼花处处开,令无数男人共徘徊。 “师父,我喜上了一个姑娘。” “师父,锦华和别的红楼姑娘不一样,她是那么的好看那么的善良,我想娶她为。” “师父,老鸨说了,要想给锦华赎身,必须得五千两银子。我…我要做什么才能赚到那些银子?” 他眼看着开朗又无忧的少年渐渐变得郁郁寡,甚至为了赚银子不惜铤而走险。他怒其不争,最后还是心软给了对方五千两银子。 少年接过银子时,那脸的震惊和惊喜历历在目。 “师父,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师父,从今以后我傅这条命就是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两天后,少年把银子还给他。 “她说她不想苦子,她说我不是她的良人,她跟一个大官人走了。” 他当时有些生气,气那叫什么锦华的女子没有眼光。他想去帮傅把人抢回来,是红衣制止了他。 后来他在码头见过那女子,确实生得极好,媚态天成一笑花开,与方才那位思妃娘娘长得一般无二。 思妃是锦华的孩子,不是红衣所生。 须臾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太监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不对。一回头看到他倒地上,吓了一大跳。 “国公爷,国公爷,您怎么了?” …… 盛国公醒来的时候,对上的是朱太医古板又严肃的脸。 朱太医是整个太医院最一板一眼的太医,但医术也极为高超,因而有一个医痴的称号。全太医院,也只有他敢在皇帝面前为了辨症而脸红脖子的据理力争。 他和盛国公年纪相仿,叶红衣还是盛国公夫人时,他是魏家常用的太医。后来叶红衣离开,魏家弃他而用王太医。 所以这些年来,他和盛国公几乎没什么集。若不是这次盛国公在中晕倒,恰巧他又经过,这活他才不接。 “几十年不见,国公爷的喜好都变了,平里没少拿毒泡茶拌饭吃吧。” “你…你什么意思?” 朱太医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看你这些年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连话都听不明白。你中毒了,且时不短。下毒的人倒是聪明,应是一点点地下在你的茶水饭菜中。庸医诊不出来,还当你是年纪大了身体渐衰。幸好你遇到的是我,否则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毒? 须臾间,盛国公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他突然笑起来,笑过之后又眼眶含泪。过了一会儿他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服,慢慢朝皇帝的殿而去。 门外,魏二爷和常氏等得着急。 夫俩伸着脖子,巴巴地张望着。 因为太过兴奋,魏二爷白净的脸上隐有红光。 这四十年来,他是盛国公府唯一的子嗣,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会说将来国公府爵位一定是他的。但父亲迟迟不立世子,他只能一直顶着庶子的身份。 那嫡子出现之时,他以为自己完了,谁能想到事情会如此之峰回路转。父亲已进面圣,很快他就是国公府的世子。世子之位一旦落定,国公府的爵位就是他的。 他动地走来走去,盛国公出来时立马上前搀扶。 “父亲…事情都办妥了吗?” 盛国公淡淡地看他一眼,道:“妥了,圣旨很快会下来。” 他心下狂喜,常氏更是喜形于。 夫俩皆是一脸的风得意,无比殷勤地扶着盛国公上马车。到了国公府后,盛国公不让他们跟着。 他们巴不得,迫不及待地去见兰夫人,把事情说了一遍。魏明如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喜出望外。暗道傅家真是一家子的蠢货,居然连国公府的爵位都不要。也幸好那些人够蠢,否则他们要再费一番心思。 世家们请立世子,一般头天面圣,第二天就能定下。 这一夜,盛国公府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喜悦中,谁也没再去关心正院里那个身为一家之主的盛国公。等到翌清晨时下人才发现,盛国公居然不在房间里。 一问门房,门房说天没亮国公爷就已出门。 魏二爷和常氏都不怎么在意,以为盛国公被傅家人气得狠了,独自去京外散心而已。如今大事将定,只等中传来好消息。 夫俩怀喜悦地等着,早就派下人守在大门外,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等啊等,一直等到午时,中依然没有消息传来。 魏明如觉得有些不对,反复询问父母昨所有的细节,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摸着被宽大袖子遮住的右手,眼里的恨意难消。 那个人好狠,竟然断了她右手所有的筋脉。大夫说了,她的手就算是痊愈,以后也不能再用劲,更不可能习武。 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这么对自己。 那个人给她等着! 直到傍晚时分,终于有人来了。 来人是皇帝身边的一个老太监,当他抖开圣旨时,魏氏夫妇的脸都因为动而皮抖。等到老太监宣读完圣旨,所有人都惊呆了。 “降爵?怎么会降爵?”魏二爷不信,抢过圣旨看了好几遍。 从一品国公府降为末等伯府,大郦建朝以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常氏像傻了一样,“还让我们搬离,国公府所有东西都不能带走…” 为什么一转眼之间,眼前的泼天富贵就没了呢? 魏明如突然问老太监,“承恩伯府那边是不是也有圣旨?” 老太监点头,皮笑不笑。 盛国公请陛下做的见证,说是把魏家所有的东西都给傅家。谁知傅伯爷知道后转头就进面圣,将那些东西捐到军中,一半充为军饷,一半劳边关将士。 傅家这一招瞧着有些犯傻,实则颇为高明。 若不然真来接手魏家的产业,怕是不知要费多少周折,又要吃多少暗亏,最后到手的东西也不知能有几成。 如今傅家人不沾手,全权到军中,魏家这一房人便是有几千个心眼子,那也是一个都使不出来。 陛下龙颜大悦,当下就升了傅家的爵位。 这一来一去,傅家已是今时不同往。 老太监看着魏家这几口,皮笑不。 “咱家刚从那边过来,如今可不是承恩伯府了,而是沐恩侯府,魏姑娘可别叫错了。” 魏家人闻言,顿时都不好了。 “父亲,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二爷想去问盛国公,到了盛国公的院子才反应过来。原来父亲一早离府,并不是因为出京散心,而是要躲着他们。更让他绝望的事,居然没有人知道父亲去了哪里。 此时的盛国公,早已出了京城的地界。随他一起出京的,没有在府中用惯的下人,反倒是早年前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的几个老兵。 其中有个老兵问:“公爷就这么走了,万一大公子不肯要那些东西怎么办?” 大公子指的是傅荣。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