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谬赞了,我们穆国公府向来忠君不二。臣妇今受娘娘盛情款待, 也想找个机会向陛下谢恩。” 陛下! 端妃瞳孔猛缩, 这人竟然还敢去陛下面前告状。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刘香雅似乎吓坏了,一张白花般的脸越显苍白无血,整个人摇摇坠,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端妃突然对她一声吼,“难道还要让本亲自教你如何管住自己的嘴吗?” 这话是一语双关,既是骂她贪吃误了大事,也是骂隐素言语的不敬。 她泫然泣, 着泪伤心告退。 隐素也跟着告退,“今多谢娘娘的招待,臣妇告退。” 端妃恨恨地看着她,“谢少夫人走好, 莫要步子大了崴了脚。” “谢娘娘挂心,臣妇一定谨记娘娘的教诲。” 她刚一出殿,就听到后面传来盘子摔碎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噼里啪啦”听得人们一个个大惊失。 很显然,端妃娘娘气得不轻。 坤仪所有的人噤若寒蝉, 不少人偷偷用一种惊异的眼神看着隐素。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把端妃气到这个地步还能全身而退,这位谢少夫人还真是厉害。 有人以为隐素仰仗的是思妃,也有人以为她的底气来自于夫家穆国公府,她在坤仪上下无数的目光中,神自在如常地离开,如同她来时一样。 将将出了坤仪的地界没多久,一眼看到明显是在等她的刘香雅。 刘香雅站在墙边,面在头的映照下更是苍白到几乎透明。如同在寒风中挣扎的小白花,倔强到让人心生不忍。 “对不起。”这是刘香雅见到她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对方的第二句话是,“谢谢你。” 对不起,谢谢你。 隐素理解这声对不起,却不明白这声谢谢你。 刘香雅让人退到一边,随后直了直自己的脊背。“早前我就听到谢少夫人的许多事,桩桩件件在我听来都是那么的震惊和意外。说来你肯定不信,我听到你的事情越多,就越想和你结。可惜我已嫁人,无法再回到德院上学,若不然还可以和你当同窗。” 这话隐素确实不太信。 或者说半信半疑,怀疑是本能,相信则是因为对方的眼神。一个人的真与假,虚与实,大抵是能从眼睛里折出来。便是隐藏得再好,只要用心去观察,必定能窥出端倪。 刘香雅的目光很诚挚,是那种让人可以卸下心房的真实。只是这样的真实,在墙深重的背景之下又显得那么的怪异。 “皇子妃身体还虚着,赶紧回去歇着为好。” “我就知道你不信。”刘香雅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苦笑,越发像一朵招人怜的小白花。“如果换成我,我也不信。你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奇怪我的浅言深,奇怪我的言语唐突,奇怪我突如其来的示好与亲近。 但我真的谢谢你,因为你敢想敢做不顾世俗的眼光与嘲讽。无论是被人着当众写字弹琴,还是在武举之上一鸣惊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从不在乎世人的议论。宴之上你自在随意,真当是在赴宴吃席。那时我就在想,我若能和你一样什么都不顾,只在意自己心疼自己就好了,所以我就喝了那半碗粥。” 所以刘香雅会喝那碗粥,还真是因为她的缘故。如此说来刘太后和端妃迁怒于她,她也不算冤枉。 “你别误会,我不是怪你的意思。” “皇子妃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是啊,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刘香雅喃喃,目光幽幽地望着不远处的殿。这座天底下最是富丽堂皇的皇之中,暗藏了多少的权利争斗。“或许是因为我无人可以诉说吧。” 外的风,仿佛吹不进高高的墙。但这墙之内的风,却又从未停止过。一旦入了局,哪怕是心里再不愿意,也会被皇权富贵的风裹挟着前行。 “皇祖母,母妃还有刘家上下,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嫁人时身不由己,夫死之后还要被人摆布,一想到我和我的孩子一辈子都将困在别人的棋局里,我宁愿他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世上。” “那如今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果然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也只有你会在意我有没有如愿。若是换成他们,他们必会痛斥我是家族的罪人,指责我不顾大局。他们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弱女子。家族那么大,族中的子孙那么多,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责任都在我身上。大局何其深远,我见识不够野心也不够,我看不清也掌握不住,又拿什么去顾全。” “那你如愿了,开心吗?” 刘香雅忽然笑起来,尽管笑容很淡很苍白,但眼底的愉悦骗不了人。 她很开心! “我就知道你和说话最舒服,如果是别人一定会骂我狠心,连自己的亲生骨都舍得抛弃。那孩子是我的骨不假,却也是姬宣的血脉,我为什么要为那样的一个男人生孩子,还搭进我自己的后半生。我宁愿当一个无子的望门寡妇,关起门来享受着荣华富贵,我也不要因为有子而被人盯上,下半辈子都不得安宁。” 她说了这么多,隐素真的很意外。 原以为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小白花,没想到小白花的底下还藏着坚韧果断的茎,任凭皇权富贵的雷霆雨,依然有自己的坚持。 虽然不是一路人,但还是很佩服。 “你开心就好。”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对?”刘香雅的眼神热烈起来,无比期盼地看着她。 她望了一眼高高的墙,道:“我又不是铁口金牙,哪里能断人是对是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换成我是你,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刘香雅闻言,苍白的脸仿佛瞬间鲜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皇子妃若想享受以后的富贵,还得有一个好身体,所以你应该回去好好休养。” “我听你的,我这就回去。” 刘香雅从她身边经过时,声音了,“里都在传是有那些皇子们容不下我的孩子,我却是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闻言,认真看了对方好几眼。 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看来这位四皇子妃,也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刘香雅能看明白的事,刘太后或许也有会有觉,但端妃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楚,眼睛里全是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她以丧子丧孙之痛哭求陛下,最终如愿将十七皇子记在自己名下。她之所以选中十七皇子,一是因十七皇子今年已有十四,眼看着就要成年,二是因为十七皇子生母早亡,以后的荣华全要依靠她。 消息传出后,京中的风向又变。 某早朝,忽然有臣子上折,说是中之位空置已久,太后娘娘年纪已高不宜太过看劳,请皇帝册立皇后以管理后诸事。 这份奏折一出,请立皇后的折子如雪片一般飞至皇帝的案头。皇帝着折子不发,却也没有怒斥请折的臣子。 一时之间,后人心浮动,各路人马竞相谋算。呼声最高的莫于过端云淑三妃,其中又以端妃声势最大。 后前朝争论不休,各自为主时,京中又起新的言。言的主角是顾兮琼,世人纷纷指责她的不成体统,居然不知廉地痴十皇子。 有时她堵在云府门口,有时她追着姬觞的马车跑,不是给姬觞送吃食就是送点心,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 所有人都说她是得了失心疯,好好的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竟然变成这样。还有人说她是为情痴狂,对姬觞的喜已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只有隐素知道,这位女主是在模仿自己。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成功案例,想要复制出成功之路。 她偶尔会好奇,不知道戚堂上辈子到底是如何怀念原主的,才会让女主心生怨恨的同时又想效仿。 “女追男隔层纱,你觉得姬觞会心动吗?” 这话是她问谢弗的。 她问这话时,谢弗刚好下职。 谢弗是刑部审讯司的正五品郎中,那一身暗绿绣着獬豸图纹的官服衬得他既温其如玉又清冷平静。官服下摆有几块深印渍,像是美玉之上的血点,莫名多了几分森与诡异。 他不喜下人侍候,隐素也是如此。 隐素接过他下的官服,丢进了脏衣筐子。 几乎不用问,隐素也知道这几块印渍是什么东西。心知他今必定又审讯了犯人,所以才会被溅到血。 他接过隐素递来的巾子,擦脸擦手。 他擦得很仔细,每一手指都擦到了位。那玉质修竹般的手指完美笔直,瞧着最是适宜握笔扶琴,很难想象他杀人刑讯时的狠厉。 “不会。” “你又不是姬觞,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动心?” “他若是敢动心,我就打断他的腿。” 这么暴力! “那万一他一头栽进去…” 男人看过来,眼中竟有幽怨之。从清冷严肃的刑部郎中到一个使小子的丈夫,转换之快犹如换了一个人。 幸好隐素见惯他的变脸,一见他这副表情,便知他在撒娇。 没错,是撒娇。 “你中午吃了什么,午后可有休息?” “吕夫人送了一些菜过去,我中午和吕大人一起用的饭。” 隐素心下一紧,赶紧记下前面重点:吕夫人送菜。 这个重点不仅要记下,而且还要有所表示。 “礼尚往来,明我也送一些菜过去,你记得叫上吕大人一起吃。” 谢弗“嗯”了一声,看上去神间没有什么过多的变化,却影响了整个室内的气氛。像是有光影从乌云中钻出来,照出一室的明亮。 这男人还好哄。 隐素心想。 她又问了吕夫人今天送的是什么菜,还问了吕大人的喜好和忌口。谢弗一一回答,眉眼中全是喜。 就这么高兴吗? 可真容易足啊。 只是到了晚上,这句话就狠狠打了她的脸。 笫之中的谢弗,绝对不是一个容易足的人。那些心打造的道具被翻天覆地地使用,求知若渴的男人仿佛永不疲倦。 隐素糊糊睡去时还在想,她得谢自己有一副扛造的好身体。 夜里入梦,她站在一处空旷的地方。远处是雾蒙蒙看不清的一片,脚下是像是寸草不生的荒野之地。 她奇怪自己身在何处,喊着谢弗的名字。突然脚底下开始晃动,然后她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土里钻出来。 那是一棵绿的幼苗,顶端长着两片生生的小叶子,小叶子水灵灵的还一动动的十分招人稀罕。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