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溺言第一次喊她。 许眠能够清楚地回忆起有哪些人喊过她“”。她永远记得她笑弯眼喊她“”时的模样,像刚出炉的一瓣米糕,卷着独特的方言语调陷在里面;她的爷爷则更喜直接称呼她“孙女”,他只喊过一回她的小名,郑重的语气里好似蜿蜒着苍老的掌纹,像一口无波的古井底下埋着浮萍般茫然的孤独;许忠和徐柠偶尔也喊过她的小名,可许眠不喜他们这样喊她,因为这对失职的父母语气里总搀叁两小心翼翼的试探,也糅七分愧疚的歉意,许眠知道他们在借亲密的称呼补疏离的血缘关系。 宋溺言的语气与上面几种截然不同,“”两个字眼是勾出他尾音的,离着缱绻的温柔错觉,像盛开在枯里的一枝腐烂玫瑰,上扬的语调是糖汁般的毒,引天的残页堕落了一身的腥臭。 他虽说着失望,脸上的表情可半分失望都没有,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分明咬着的兴致。 宋溺言抬起手,指尖落在她白净的侧颊上,寸寸描摹她的眉眼,动作轻缓,宛若在抚摸一件美工艺品,微红的眼尾着让人窒息的痴。 她被迫接受着他怜般的抚摸,紧张得半边身子都僵了,握拳的掌心蒸出的汗意,宋溺言的指尖一点点往下挪去,捻过她的角,最后轻轻按上她喉间的血管。 许眠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她下意识想要咽唾沫,可颈间停留着的那手指存在太强烈,她只能掐住自己的指节,竭尽全力保持冷静。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咳嗽突兀响起,打破暗汹涌的气氛,将所有隐晦的暧昧与锋芒下去,宋溺言像是终于被惊醒,他垂下睑,收回手指,错过目光望向出声的楚诩。 让她浑身不适的手指终于从她喉处挪开,许眠松下一口气来,目光同样看往楚诩。 两道不同的目光笼上楚诩,他额前的黑发微微扬起,这是一个抬头的预备信号。 楚诩的突然动了动,不动声地吐出一个无声字眼来。 许眠读明白了他的语,楚诩说的是,“走”。 她真的走得掉吗? 许眠的视线小心翼翼地在宋溺言身上试探几秒,她往后退了几步,动作幅度并不算小,宋溺言的余光不可能没有看到,可他丝毫反应都没有,目光仍然淡淡落在楚诩的脸上。 女孩的眸光微闪,踮着脚跟继续往后挪几步,停下脚步警觉地注意着宋溺言,他依旧没有阻止她,许眠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连忙一溜烟逃出宋溺言的视野范围,气吁吁地跑到密室入口,抓住梯子边缘,飞快踩回钢琴房。 明亮的光从窗外进许眠惊魂未定的瞳孔里,她颤巍巍扶着钢琴,两腿直发软,瘫坐在一尘不染地地板上。 许眠拍拍口,慢慢打开握拳的掌心,扯出藏在手心里的那块纸团,纸团的边角已经有些发软,是被汗浸得半。 这是在她刚刚丢下匕首的瞬间,楚诩趁机给她的。 大概这就是所谓宋溺言喜她的证据了吧。 许眠眉心,纤细的手指翻飞,将纸团拆开,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她凑近端详,纸条上的字迹端正,?每个字的字尾飞出几分飘逸的意味,许眠认出这是宋溺言的字,每次月考布置教室时在黑板上写警语的就是这种字体,这个伪君子的字迹都是假惺惺的板正。 纸条边缘处张牙舞爪的撕拉痕迹啃咬着每一行的首字,显然是在匆忙中撕下的。 许眠最后抚抚褶皱的纸,开始认真读起来。 她读东西一直都很慢,纸条里的每一个字眼缓缓刺入她的瞳孔,一路骇碎进她的心脏。 这显然是宋溺言的记,落款时间是半个月以前。 “好喜看我的宝贝自了,好漂亮,简直就像整个人都碎在情里。 我好喜。 林漫橙居然想帮她离开,去死。 她的都已经撑成我巴的形状了,她是我的,她不能离开我。 好生气,她竟然敢幻想从我身边离开,好想好想杀了她。 她是我的,她永远都是我的,要么和我永远在一起,要么就去死。 她永远都是我的。” 纸条从素净的指间飘落,宛若一只死去的蝴蝶,孤零零贴上一片白的地板。 * 宋溺言弯,捡起躺在地板上的匕首,刀尖对准楚诩赤的前,慢条斯理打着转,似乎下一秒就会刺入他的心脏。 少年抬高眉节,笑着问楚诩:“你刚刚往她手里的,是我的记,对吗。” 楚诩浑身一震,前游走的刀尖刺得他后背发凉,他迟疑好半晌,最后咬着牙点头承认。 宋溺言的刀尖微顿,随后往上滑,徘徊在他的颈间,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做派:“向林漫橙透许眠的存在,也是你做的,对吗。” 楚诩绝望地闭上眼,将头埋得更低,艰难地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 宋溺言却笑弯了眼,收回小刀,半蹲下身,强楚诩看清楚他眼底那让人生寒的温和笑意:“做的很好。” 楚诩抖了一抖。 宋溺言直起身,垂睑把玩指间的森寒小刀,神态轻松地问他:“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惩罚你吗。” 楚诩的头稍稍抬高,他忖度片刻,晃了晃脑袋。 宋溺言眼神一凛,语气淡漠:“猜不中就去死,我身边不留废人。” 楚诩抓住了“身边”两字,浑身抖得更厉害,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恐惧,而是几乎要沸腾的动。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着回答:“因为那天我擅自主张救了许眠……” 说完后,楚诩的心底直忐忑,这等待回答的几秒钟比刚刚宋溺言的折磨要煎熬多了。 他不安地观察着宋溺言的动静,只见面前的少年近了自己几步,楚诩恐惧地闭上眼,不知道自己向自己的是崭新的未来还是终结的死亡。 “吭当”一声响,是捆住他手脚的铁链被卸下,楚诩猝不及防,猛地跪摔在地,坚硬的地板撞上他鲜血淋漓的伤口,烫出一阵剧痛,楚诩却好似受不到疼痛,他先是茫然片刻,随后惨白的两颊一点点泛出疯狂的喜。 楚诩跪在宋溺言脚边,头颔越垂越低,像是下一秒就会亲吻上他的鞋尖,宋溺言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卑微的姿态,边弯出一声嗤笑。 宋溺言蹲下身,与楚诩四目相对,角挂着笑,轻声在他耳边如是说:“恭喜你,你说对了。” 一语毕了,宋溺言站起来,从一旁出纸巾,仔仔细细擦拭被血染污的匕首,没再理睬在地板上动得直打颤的楚诩。 现在,是时候去会会刚刚读完记的许眠了。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