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煦微风吹拂,樱花瓣纷飞如雪,乘载着天光旋绕飘零,其中一片白里透粉的花瓣落到杯中清透的酒上,宛如浮舟。 一名模样清瘦秀气的少年站在桌边伺候,他将这杯酒递给了同行的青年男子。接过酒杯的男子生得风俊雅,有着一双勾人神魂的凤眼,当他浅抿杯缘时,连周围的人都好像能尝到那酒的清润香醇,还有越来越烈的后韵,彷彿能辣到心窝里去,令人久久难以忘怀。 这位拥有绝美貌的男子是云熠忻,他已亡故的姐姐曾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他的俊美风也是天下一绝,此外他亦是琳霄天闕的主人,经营数家有名的古董铺子、玉市、拍卖市场,还有好几支商队,异域难得的药材香料也多半经由他的產业通、供应。 云熠忻喝完这杯酒,花瓣留在了杯缘,他和随从少年静静观望眼前的婚礼进行。这场婚礼是同平章事的嫡子娶,也就是当朝宰相的长子大喜之,许多权贵名皆受邀而来。一般朝官办喜事并不会邀江湖人士或经商者,但云熠忻并非普通人,而且他在官场、商场有不少人脉,因此他的到来不仅令主人家有面子,也替这场婚礼增光不少。 「还要酒么?」清秀的少年稍微躬身询问,云熠忻搁下空杯示意他斟酒,一连喝了三杯后,少年劝道:「少喝点吧?都还没吃菜呢。」 云熠忻跟少年说:「阿凛啊,我可都是为了你才来吃喜酒的,那些宾客里有没有你在找的人,没有的话我们就走了。」 岑凛低嗓音回话:「目前没找到人,但是我们来都来了,不妨坐一会儿再走吧,太早走的话,主人家知道也不好。」 「好无聊。」云熠忻抱怨的语气听起来亲暱。 岑凛问:「菜不好吃?应该不会吧?我瞧相府捨得铺张的啊。」 云熠忻嚼着「菜不难吃,但吃腻了。这几年我为了你要找什么梦中人,都不晓得吃多少喜酒、给多少礼金礼品,说不定你那就只是一场梦呢。」 少年暗地里揪着男子的衣袖,低嗓音小声唤道:「舅舅。」 云熠忻被这一声舅舅喊得骨头发酥,连忙拍掉少年的手说:「好了、好了,不准你再这样。我真是怕了你了。」 「嘻嘻。」岑凛小声笑着,正好新上了一道菜,他殷勤替舅舅挟菜,一面留意这场合中有没有谁是他梦中屡屡出现的人。 岑凛自幼就常常做梦,梦里的他有各种模样,像在扮演着谁,又好像那些人就是他自己。在梦境里他有时只是过着市井小民的常生活,有时又遇上许多光怪陆离的事,能上天下地的,而且不管他变成了谁都会上同一个人。他和那人在梦中总是相识相恋,但那人常孤独的等他出现,又在他走后变得孤伶伶的,害他常常梦醒后脸上还掛着泪痕。 小时候的岑凛也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偶然间讲给舅舅听,舅舅也认为此事玄妙古怪,于是带他遍访名医,但名医们都说这不是病,于是又寻求道门高人或沙门高僧相助,得到的说法皆一致的说他没病,身上乾净得很,更无妖鬼身,或许是小孩子易受惊吓,梦魘了。 本以为这种情况会随着岑凛慢慢长大而好转,但岑凛还是时常会梦到同一个人,并在梦中邂逅相恋。岑凛对梦中人越发的好奇,云熠忻也捨不得外甥再受梦境困扰,于是舅甥俩决定在现实找出那位寻梦中人。 刚好云熠忻的身份时常出入各种官商场合,接触的人也多,岑凛就会像今这样扮成他的随从到处寻人。 「阿凛你看,新娘子的嫁衣。」酒菜让人提不起兴致,云熠忻就随意间聊打发时间。 「那身嫁衣是城里最好的绣坊做了好几个月的品,怎么了?你也想做绣坊的生意?」 「不是,那嫁衣上的各珍珠、宝石、美玉都是出自我们琳霄天闕经营的店铺,皆是上乘货,尤其是那间同心双结合带上的宝石、双带上系的玉环,都是年初新到货的极品,新娘是皇后家那边的人,身份尊贵,新郎一身行头也讲究得很,看来这平章知事家中底蕴深厚,也捨得花钱。一会儿那个勤俭的皇帝老儿来了,不晓得会不会受刺。」 岑凛漠不关心说:「也不关我们一般百姓的事啦。」 「那些宝石,我都留了一份最好的,你要是喜的话……」 「送我么?」 「等你存够钱来买啊。」 岑凛撇嘴:「我没兴趣。舅舅,有位男宾客一直在看你,你们认识?」 云熠忻斜瞥外甥一眼,轻哼道:「在场哪个人不是明里暗里都在看我?你舅舅我是天下第一绝啊。」 「……小声点吧,这种话不要自己讲,何况还是在人家的婚宴上。」岑凛小声提醒:「我说的是附近最大一株白樱花树下,那桌的一位男宾客。」 云熠忻顺他的话瞄了眼,恰好与一名青年四目相接,对方浓眉大眼,丰神俊朗,看得出也是位人中龙凤,要是那人座席再往前安排的话恐怕会抢走新郎的风采。云熠忻客气抿笑,那人举杯敬酒,也回了一记浅笑,他觉得那人笑起来眼里彷彿有点点火星落到他心上,他驀地收回目光跟外甥说:「那人是水师将领雷巖,长年不在京师。大概是碰上回京述职,刚好被邀来吃喜酒的。」 「这样啊,怪不得没见过,这么年轻就当上将领啦?」 云熠忻说:「子承父业吧,他父亲也是一代名将,虽然英年早逝,但也是名留青史的人物。怎么?他是你要找的人?」 「他不是我梦里人。我只是瞧他好像有事找你,要不怎么会频频的看你?」 云熠忻自斟一杯酒浅啜,勾起角说:「八成是被我美所。」 岑凛微瞇眼,不甚认同道:「你这话最好是能当他的面说。」 「何必让人家难堪。」 岑凛言又止,想想还是没再开口。其实他也是打从心底觉得舅舅好看,而且琳霄天闕的生意有此荣景,确实多少是受了舅舅美惑人的助益,但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舅舅这般自恋。他劝舅舅说:「我瞧那人一身正气,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笑的,我也没真的把水师将领当作那种人,可能他是想跟我谈生意?往后我想扩展海路也多少要请他们关照,有机会再谈吧。不过我们最好还是提前离开这里,听说今晚有採花贼要来闹,晚点皇帝老儿也要来,所以相府增加守备。我们只是来找人顺便个脸,不必留下来搅和。」 岑凛明白舅舅担心什么,乖顺的答应:「好。」 「那我再去和主人家说几句话,编个理由就走。」云熠忻让岑凛倒酒,端着酒杯去应酬片刻,随意诌个藉口准备离开,虽然他心里厌烦这些,但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好。 岑凛跟着舅舅乘上马车,车里他轻叹一口气,喃喃自语:「一会儿皇帝来了,不知道他的侍卫里有没有我梦见的那个人。要是他这一世变成女子……」 云熠忻轻笑了声:「你梦里那个人每次都是男的,总不会忽然变女的了。如果变成女子,那方才新娘子也可能是他啊。」 岑凛倒一口凉气:「是啊,万一他成了新娘子可怎么办?」 「不过你不是见过新娘子的画像么?」 「对喔。」岑凛松了一口气,发觉舅舅是在戏自己,不自觉嘟起嘴睨视对方。云熠忻对外甥十分宠,也不怪他目无尊长,反而觉得外甥这小表情可逗趣。 岑凛接着低喃:「不过新娘子娇小,也不会是他啦。他一直都很高大。」 云熠忻看外甥这么认真想着可能本不存在于世间的梦中人,无奈摇头:「有时我觉得自己也是疯了,陪着你找那什么梦里的人,而且还是个男子。」 岑凛闻言,抬头对舅舅靦腆笑了下:「我知道舅舅最疼我了。」 「谁让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呢。再说我也好奇是否真有其人。」 「不还有一些远亲么?」 云熠忻翻了个白眼,展开扇子缓缓搧着,嫌弃道:「平常也没什么往来,见了面就要攀亲带故还讹钱的那种远亲,比陌生人还不如,还是算了吧。」 他们的马车很快就停在一间客栈外,这间翠樾馆座落于京师的要道附近,又藏于坊市巷内,一边临近权贵聚居的豪奢之地,一边又与繁华街市相接,而且还是云熠忻在京师的產业之一。 翠樾馆安排最好的院落给他们舅甥俩休息,云熠忻打发岑凛说:「扮了我一天的随从也累了,你快去睡吧,多睡才能长得高。」 岑凛皱眉翘着睨他:「你又拿这个讲我。」在同儕间他的个子不算太矮,但也绝对称不上是高个子,虽然他没有因此自卑,但也不喜被拿来开玩笑。 云熠忻笑嘻嘻摆手:「好啦,不逗你了。去吧。不必来伺候我。」 岑凛仍是向长辈行了一礼:「舅舅晚安,早点歇下。」 云熠忻向来浅眠,岑凛也和他一样睡得不好,屋里稍有动静就会扰醒他们,所以两人虽然入住同一座院里,却不在同一间屋内,就寝时也不让任何人在附近走动,云熠忻更是在院外安排了护卫,严间杂人等出入。 这间翠樾馆门面风雅高尚,自大街进入巷里所见皆是讲究的造景,夹道的花木竹丛、铺石的材料皆是心挑选过的,连水渠都乾净得能养鱼虾,馆内有多座跨院,厅堂分馆里还有书画艺品供人观赏,有人说这只是将琳霄天闕的一小方天地挪过来京师,令住客们对那真正的人间仙境更加心生嚮往。 岑凛不像舅舅为求一夜好眠而在房里燃香,或是试用各种特殊的枕头,像是香料做的软枕、玉石或木製的枕头,还有不同织料纺製的被子。云熠忻是难以入眠,睡着后又浅眠易醒,而岑凛其实很快就能睡着,只不过多梦而已,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扰醒。 他掛好衣袍后就寝,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睡了。月上中天之际,岑凛被人从上拽落地,有另一人出手以掌风扶了他一下,但他还是摔得又惊又疼,房里有两道人影飞上飞下在打斗,他连忙缩回里躲着。 飞到樑上的人影低声喊:「少主救我!」 另一道人影看向里少年疑问:「九狱教少主?」 岑凛连忙撇清关係:「你谁啊?别认,要打去别处打!,再不走我可要叫人啦!」 樑上男子被暗器中掉落下来,滚到边再喊:「少主,我是花成啊。救我!」 岑凛暗叫不好,难道今夜潜入相府的採花贼是花成?这廝是出身九狱教的恶人,在江湖上臭名昭彰,更糟的是这声少主喊得并没有错,因为岑凛不仅是琳霄天闕主人的外甥,同时也是九狱教教主的儿子。然而眼下岑凛绝对不能认了这身份,他朝外恶人踢了一脚骂道:「谁是你少主,别随便攀扯无辜。」 花成闪过飞刀暗器,同时捉住岑凛的脚踝将其拽下,气得岑凛大骂:「原来就是你这隻臭王八乌把我扯下来,你──」 「少主,这里给你了。老地方会合。」花成往岑凛手里东西,还点了岑凛侧一处麻,紧接着将人推给房里要捉他的傢伙。 房内暗器的人掷出一轮毒针就顺势接住贼人口中喊的「少主」,而花成身中毒针,闷哼一声后就从窗溜走。 岑凛还以为那人会把他撇下去追採花贼,没想到那人把他一併带出翠樾馆追贼人去了。月光下,岑凛瞧出带走自己的傢伙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心中暗讶,这莫不是同平章知事那位嫡子?可婚宴上看起来不像是个识武的,应该是个假新郎。 不对,他仔细一瞧发现这不是新郎喜服,是新娘子,霞披的苏还不时甩打到他身上,所以这是个假新娘? 假新娘一臂捞着岑凛飞出屋外,跃上屋顶就改将其扛在肩上。岑凛只知花成的轻功不错,没想到这人也追得很紧,有几次差点就要追上花成,这人居然扛着他就和花成打起来,但是花成并不恋战,虚晃几招后又赶紧开溜,还闯进其他民居製造混,最后绕进赌坊、花柳街巷这种混热闹的地带甩开他们。假新娘带着岑凛并不方便,终是把人给追丢了。 假新娘扛着岑凛在花街的屋顶上跑了一段路,然后潜进一间无人厢房。岑凛被放下后就被假新娘轻掐着颈子追问:「九狱少主岑凛?花成说的老地方是哪里?」 岑凛半边身子还是麻的,仅能抬起单手否认:「我不是啊,认错啦,我是云熠忻的小廝,今天也去过婚宴的。听你声音是男人?你是来捉採花贼的?」 「九狱教的少主是个混世小魔头,喜带着教中恶人们四处作,你当真不是岑凛?」 「我只是恰好与那少主同名,我叫云凛。咳、咳,你别掐我,轻点,能否让我喝口水,你再点盏灯瞧仔细了,我生得一点都不像是九狱教中人,那教主听说也是一代美男,已故的子还是江湖第一美人,他们的儿子也肯定生得很好看,不会是我这样的……」岑凛不庆幸自己的相貌生得这般低调平凡。 假新娘稍微卸了掐颈的手劲,带岑凛到就近的灯柱那儿燃了一盏火光,当他看清楚这少年的模样就愣住了。正如少年所言,他生得并不出眾,并不是很惹人的长相,顶多算得上是清秀,除了一双乌润的眸子算得上是桃花眼,还有年轻人的皮肤白水灵之外,便没什么值得一提了。 但男子并不是被少年这双眼惑,而是他好像与这少年相识已久,猛然掠过心头的情令他心绪纷,不觉又将少年的细颈掐紧,直到听见少年闷闷低才又放轻手劲。 灯光里,岑凛也看到假新娘的模样而愣住,对方虽不是眼歪嘴斜,但也差不多了,不仅严重大小眼,鼻樑塌陷,眉心有颗大黑痣,痣上还长,宽大的嘴巴涂了过于红的,乍看怪吓人的。岑凛清了下嗓子说:「若非我见过那名门贵女的画像,会以为那千金小姐的相貌就是这样特别的……这位大侠你这易容有些过份了。」 假新娘说:「吓吓那贼人也好。」 「也吓着我了。」岑凛面无表情说道。「能否让我喝点水?」 假新娘没理他的要求,捉住少年的手追问:「方才那贼人什么到你这儿?」 「不知道啊。」岑凛老实把怀里的东西给对方看,是用女子香罗带着的一块令牌,但不是寻常木牌,而是以上好且罕有的木材刻製,牌面上以金漆刻画岑凛二字,而且令牌上的串珠和苏也皆非凡物,是九狱峰特有的矿物染製,细闻会有一股甜香。 假新娘举着令牌质疑:「真不是九狱少主,为何把如此贵重的令牌到你手里?」 岑凛当即装傻:「我哪知道?可能是贼人仿製很多这样的东西,嫁祸给少主岑凛或无辜旁人吧。」 「先不说有谁多此一举要嫁祸给恶名远播的九狱教少主,但这令牌不是能轻易仿製的东西。花成常在夜晚採花,眼力绝佳,总不会是认错人了。」 「我怎知那个採花贼想做什么?你都想不通的事,叫我一个无辜的小廝代?岂非欺人太甚啊?要不你捉我去府衙,叫翠樾馆的云熠忻来对质嘛,我都跟你说我不是那少主了,是贼人嫁祸,要混淆大侠你的。你信贼人却不信我啊?我、我连武功都不高,就是个小随从而已。」 假新娘想想也不无道理,他轻吁一口气,替少年解后说:「罢了,在下只是以防万一才再三确认,你莫要见怪。这一带有官兵加强巡逻,我朋友也加派不少人手,花成一时半会儿还逃不出城,况且他中了我的毒针,那毒不好解。」 岑凛听他不像是要继续为难自己,也松了口气:「既然解开误会,劳烦大侠送我回翠樾馆吧?我没来过这花街,不敢一个人回去。」 假新娘应了声说:「等我卸了易容和这身装扮再送你回去,请小兄弟稍候。」 「叫我阿凛就好了。我不是小兄弟,我今年都十九了。」 假新娘下喜袍的动作顿了下,拿馀光瞄了眼娇小的少年,又自觉失礼的收回目光。 岑凛却看懂假新娘的停顿是何意,不悦道:「你是觉得我不像十九岁?我虽然不高大,可也不是矮子。再说了,你自己也没有多高,跟我差不多嘛。」 假新娘了喜服后,从怀里摸出一套轻便的衣服换穿,他的身形也在此间变得越发高大拔,浑身骨骼隐约发出细响,看得岑凛瞠目结舌。 须臾后假新娘已经换好一身轻便劲装,又摸出随身的药水涂抹到脸上,然后拿手帕擦抹。旁观的岑凛深一口气问:「你怎么、怎么忽然就长高啦?仙术?」 假新娘道:「只是缩骨功罢了。」 「缩骨功?」岑凛没想到还有这等功夫,看着眼前高大男子忽然有点羡慕跟妒嫉。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客气了吧,大侠。你扮作新娘子捉贼人,新娘子没事吧?」 「无碍。」 岑凛看那人用药水把鬓边、额际都仔细涂抹过一遍,又拿帕子稍微敷了会儿,很快就卸下了易容的假人皮,都黏了假人皮还要在皮上面化那么吓人的妆,简直多此一举,他为此到好笑,却在看清对方模样后彻底愣住。 那人不仅高大拔,还生得俊逸出尘,不笑时宛如诗画,含笑意时又让人觉得耀眼眩目,好像天的月星辰也比不上。岑凛以为世上最好看的人就是自家舅舅,但他还真没见过有人这么好看的,当然仅是皮相也不足以惑他,真正令他望之出神的原因,是因为此人总在他的梦中出现。 那些梦境中的经歷都像烟火炸开,一朵朵往岑凛心头轰炸,了他的识,脑袋一阵晕眩,他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动,许是一时忘了呼,心神又过于,他往一旁踉蹌,双手没能扶到任何东西,眼看就要摔了,还好对方及时过来搀扶他。 「没事吧?你怎么了?」假新娘问话当下也执起少年的手腕一探,疑惑低:「你的心脉……」 岑凛驀地手站好,尷尬赧笑道:「我没事,只是方才受到惊吓而已。你、冒昧请教大侠如何称呼?」 「我叫江槐琭。你方才说,你叫云凛?」 「是。」岑凛心虚低头,他不是头一回报假名字,只有这次心里到难受。他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男子确认道:「你是江槐琭?就是那位武功天下第一的萧秉星唯一亲传的弟子,江槐琭?」 青年男子扬起一抹极好看的笑痕回应:「正是在下。」 岑凛万万没想到自己寻找多年的梦中人会是这样厉害的人物,也想起自己正扮演作云熠忻的随从,他连忙拱手一拜:「云凛见过江大侠。小的武艺不,没能帮上大侠的忙,实在惭愧。」 「此事怎能怪你,你是无辜受我牵连而已。再说我朋友也不是泛泛之辈,兴许已经拦到了那贼人。」 江槐琭瞧这少年临时被自己挟带出来,虽然身上衣着单薄,却都是价值不匪的布料,脚上还套着寻常百姓穿不起的罗袜,可见不是什么小廝这么简单,难道江湖传闻云熠忻有个特别疼的小廝就是这少年?想到这里他莫名心情不悦,面上不动声的探问:「阿凛,你一直都待在云熠忻身边做事?」 岑凛点头说:「对,阿凛命苦,家人待我不好,我逃家后就一直跟着主人。江大侠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这就送你回去吧。你会对云熠忻提起此事?」 「江大侠要是不希望我说,那我就不说吧,反正也没惊扰我家主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槐琭问:「在下自然是这么希望的,只怕万一你家主人有所察觉,会连累你挨罚。」 「不会的,主人才不会为了这样蒜皮的小事罚我。」岑凛自觉失言,连忙解释:「大侠可能觉得我没大没小,其实是因为我自小就由主人教养长大,情同父子兄弟,何况此事对我家主人没有什么影响,所以小的才擅自作主。要是让主人知道我深宵遭遇此事,说不定会害他担心,那也不好啊。」 江槐琭只是略微古怪的看了眼少年,点头答应:「好吧,今夜就当没发生过此事。我送你回去。」 岑凛眼看江槐琭又要把自己往肩上扛,连忙后退两步说:「别再这么扛着我了。」 江槐琭大方展臂:「我不累,过来吧。」 岑凛一脸为难解释道:「不是,你这么扛着我,顶得我五脏六腑受不了。」 江槐琭想起方才无意间探到少年的脉象并不太健康,面微哂:「是在下疏忽了。」 「你带我出了这花街即可,接下来我就能自己走回去。」 「夜路危险,况且今晚出了这样的事。」江槐琭见不惯少年穿着单薄,上前把方才换下的喜袍、霞披都套到少年身上,再将人打横抱起。少年惊诧望着他,两手无助的缩在身前,他看少年怯生生的模样像隻无辜幼兽,颇为可,不觉淡柔一笑哄道:「别怕,我轻功不差的。」 「喔。」岑凛知道江槐琭师出名家,武功自然是极好的,若非今晚扛着他跑,早就追上花成了。 江槐琭顺原路带岑凛回翠樾馆,他的轻功高超,即使飞进了院里也没惊扰到任何人,抱着少年回房后就直接走到了边将人轻轻放下。 他虽然夜能视物,但也不想让少年惊怕,所以放下人之后就把边灯火点亮。江槐琭转头一望就见少年一身喜袍和霞披已有些凌,秀气的小脸泛染薄红,不是因为灯火和喜袍映上的顏,而是害羞的模样。这一瞬间在江槐琭脑海闪过了零星记忆,好像也有曾有人穿上婚服和他结亲,儘管面容并不相同,但他直觉那皆是同一者,神韵也和眼前少年一样。 岑凛也陷在的梦境记忆里,他并不知道江槐琭为何这样安静的盯着自己,但他只觉得莫名羞,自行下霞披和一身红衣尷尬道:「多谢江大侠送我回来,其实你把我放到走廊上就好。」 江槐琭找了理由说:「无妨,你才刚解,身子或许还未缓过来。」 岑凛失笑,小声嘀咕:「我又不是身娇体弱的小娘子。」他把喜服稍微褶好准备递还,见江槐琭转身就要走,连忙喊住人说:「江大侠,你还会待在京师么?我能不能再去找你?」 江槐琭心里也想再见到少年,回头浅笑道:「阿凛也叫我槐琭就好,我不是什么大侠,不必这么喊我。你若想找我,就到城南的定花船坞那里,我暂时就住在招隐园旁的巷里,你在巷口酒肆问雷家别苑就会知道了。」 岑凛心想姓雷的人也不多见,随口就问:「雷家别苑?大侠你与雷巖雷将军认识啊?」 「就叫你喊我槐琭即可。我今年二十七,你要喊我江大哥也行。我和雷巖是朋友,今晚捉贼的事也是他委託我的。」 「哦,原来如此。我知道啦,我有空就去拜会大侠您、江大哥慢走。」岑凛笑容灿烂的挥手道别,他终于找到梦中人,还问出了不少事,心情愉快。 江槐琭点头浅笑,转身飞出窗外,眨眼间成了远处靛蓝夜空中一个小黑点,两三下起落便消失无踪。 「江槐琭。」岑凛抱着怀里的喜服喃喃念着那名字,猛地想起自己还没还人家衣服,他苦笑了下:「罢了,都被我皱了些,等我收拾好再物归原主吧。虽然他也不太可能再穿这个……世上还有缩骨功这等武学啊,他师父萧秉星真是可怕的天才,拳脚暗器轻功无一不,还擅长医毒……不晓得江槐琭是不是也那样厉害。」 岑凛躺在上闭目养神,想着找到江槐琭的事,角都掛着笑意,在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做了一个很不妙的梦,梦里江槐琭捉到花成,把花成给官府处置,结果花成一口咬定云熠忻的随从就是九狱教的少主。 「不行不行。」岑凛惊醒:「不能让花成被他们抓到,要不我可就真的漏馅了。舅舅、找舅舅帮忙!」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