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薨殁已旬有余,到如今连个扶灵的人都没有,这就是你们这群做臣子的忠义之道么?” 灵堂之中,秦王灵位停在正中,一众公子封君围绕棺椁站成一圈,宗室朝臣站在一侧,冷眼看着两位妃嫔针锋相对。 “姐姐说的哪里话?” 赵姬一身孝服,身姿款款的走上前来,看着大言沸沸的秀丽夫人,神情越发的妩媚妖娆。 “凶礼有云,王储扶灵,大王遗诏众臣皆有听闻,着令子政入继大统,如今王储在外征战未归,众臣尊王令以停灵,岂有不忠之论?” 秀丽夫人贝齿紧咬,恶狠狠的看着赵姬,双手攥拳,厉声说道: “那赵政一未归,大王便一不下葬,若是那赵政一年不归,大王还在此停灵一年不成?成何体统!” 说着,她回头望向一众宗亲,扬声说道: “那赵政的所作所为,众等也不是不知道。 此人自三年前回到秦国,甚少回归咸,如今大王新丧,他连书信都未来一封,此人有何资格为我王扶灵? 诸位扪心自问,在座诸位公子封君哪个不比他有资格!” “哦?比如姐姐那纨绔子,长安君么?” 赵姬本为歌姬出身,起自微末,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秀丽夫人那点心思,她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 秀丽夫人闻言秀目圆睁,愤慨的怒视着赵姬,高声喝道: “资格?在座诸位谁不比那赵政有资格? 现如今我等连赵政是不是我王血脉都未曾查明,谁知道此人是不是你与那吕不韦私通生下的野种?” “你!!!” 这句话正好打在了赵姬的羞处,不由令她失掉了所有风度,气急败坏的指着秀丽夫人。 但秀丽夫人见此丝毫不以为意,还一派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赵姬。 “怎么?被朕说中痛点了?” 她虽然再冲赵姬说话,但眼中余光却在不住的扫视群臣,见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仿若愚木的坐在那里,心中失望不已。 “哦?孤倒是没有想到,秀丽夫人竟然污蔑孤是野种...” 一道低沉的声音,透过紧闭的大门,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王之中竟然有人胆敢出此狂言妄语,看来是父王对尔太过宠幸,致使尔恃宠而骄,不知放肆为何物了!” 大门开,一个面清冷的少年席卷着阵阵寒,面来。 只见此人目不斜视,昂首阔步,进门之后径直来在棺椁之前,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拜了四拜,起身环视一周,虎视雄哉,气魄人。 “方才是你在污蔑于孤!” 看到面恨的秀丽夫人,嬴政驻足在灵堂棺椁前,眼神微凝,神情冷漠非常。 “怎么?你娘敢做,还不让朕说么?” 嬴政闻言眉头一扬,回望了赵姬一眼,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列坐臣公,原本漠然的面孔出一丝嘲讽的意味,开言说道: “尊驾此言,可有明证?” “何须明证,此乃人尽皆知之事,我秦国王室的脸都让你们母子丢尽了!” 事已至此,秀丽夫人也不在乎什么颜面了。 就这个坎,过去了大富大贵,过不去身死族灭,还有什么好矜持的呢? “你污蔑!” 赵姬听到秀丽夫人的话,心中气急,上前两步,便想动手。 秀丽夫人看出了赵姬的意图,不屑一顾,也是上前两步,蔑视的说道: “怎么?说不过便想动手?你以为堂朝臣皆是不辨是非之辈么?” “你不用在此挑唆!” 嬴政走上前来,拉住赵姬的手腕,看着她轻轻说道: “此事给儿臣处理,不会让些许妄言扰了父王声誉,母妃放心便是!” 嬴政轻轻用力,将赵姬送到一旁,转头看向面得的秀丽夫人,神情镇定的问道: “你还未曾告诉孤,你的证据呢!” “证据?你还要什么证据,你娘的所作所为便是最大的证据!” 嬴政听到秀丽夫人的话,嘴角一抿,微微摇了摇头,皱眉说道: “也就是说,夫人所言均无真凭实据,只是凭借心中臆想,便开言污蔑于孤? 你好大的胆量啊,你当我秦法是玩笑么!” 说着,不待秀丽夫人辩解,转头看向一旁的臣公,厉声问道: “众等何人能告诉孤,依我大秦律令,污蔑该当何罪!” 列坐臣子面面相觑,无人敢起身答话。 “你这是气急败坏,被朕戳中真相,想急于灭口么?啊?你若说你是秦王之子,可敢当着堂宗亲臣公的面,自证清白?” 听到嬴政的话,秀丽夫人终于急了,指着嬴政,高声喝骂起来。 嬴政却连理也不理,看着堂臣公,眼神微眯,重复喝问道: “怎么?诸位俱是我秦国栋梁之臣,却连我秦国立身之本都不记得了? 有没有人能告诉孤,在我秦国,污蔑该当何罪?” 朝臣未曾摸透新君格,不敢随意言。 嬴政看着沉默的臣公们,扫视一圈,直接开言问道: “廷尉,我秦国廷尉何在?” 臣公之中,一位身穿白麻布宽袍的人站起身来,面向嬴政,恭敬一拜。 “臣,非,拜见王子!” “免礼!” 嬴政看着此人,神微动,出了一抹兴趣的意味。 “韩非?家师观澜先生曾与孤评点天下英豪,说到过韩卿,不知韩卿可想听听家师对你的评价?” 韩非闻言,恭敬一礼,语气沉着的说道: “臣,愿闻其详!” 嬴政见他举止,微微点了点头,扬声说道: “家师曾说,天下诸子百家,法家学派,当以阁下为尊,说阁下是集法术势之大成者,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杰,不知阁下以为然否?” 韩非闻言,心中升起一股暖,又是一礼,恭敬说道: “观澜先生谬赞了,臣实不敢当!” 嬴政宽袖一挥,扬声说道: “韩卿著作,孤也常有研习,所得不浅,韩卿不必过谦!” 说着,再次撇头看向了沉默的秀丽夫人,扬声问道: “韩卿身为我大秦廷尉,孤是放心的,还请韩卿明言告知于孤,这污蔑,该当何罪?” “这...” 韩非闻言沉默了,看着秀丽夫人那发红的眼眶,久久不能答话。 “哦?你也不知么!” 嬴政看着韩非的作态,脸变得危险起来。 韩非闻言心中一惊,察觉到臣子们的作为引起了新君的忌惮,眉头紧锁,缓缓说道: “王子明鉴,依大秦律令,诬告,反坐!” “诬告?” 嬴政听出了韩非话中的意味,猛然转头看向韩非,双目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问道: “韩卿确定是诬告反坐?” 污蔑和诬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污蔑是指捏造事实对名誉进行贬损。 而诬告却是指,捏造事实并通过公权进行陷害。 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定罪方式也完全不同。 韩非自然能明白新君的意思,深一口气,缓缓拜倒在地,恳声说道: “王子明鉴,依我大秦律令,确是诬告反坐,臣不敢有丝毫欺瞒!” 嬴政闻言,深深的看了韩非一眼,缓缓说道: “廷尉乃是职掌我大秦刑法之要臣,又是家师提及的法家名士,廷尉之言,孤自是相信的。 既然如此,今之事就此作罢,还望廷尉今后能不吝才学,为我大秦法制再填薪柴!” 说完,不在理会涕零的韩非与一脸晦暗的秀丽夫人,转头看向众臣,扬声问道: “孤久在边关,专职六国战事,旬前,山东六国派使臣请降,孤不敢擅专,因而快马加鞭赶回咸。 来到此方才得知,父王薨殁,不知父王可有遗诏?” “有诏,我王有诏!” 一声高呼自门外传来,嬴政应声回头一看,眼中厉一闪而逝,淡淡的看着来人,漠然不语。 来人气吁吁,顾不得头大汗,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嬴政面前,恭敬一礼,颤声说道: “老臣,吕不韦见过王子!”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