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每一天,齐项明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死亡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解。 不过依齐项明现在的伤势,他只怕是活不到斩立决的那一天了。 所谓斩立决也并不是宣判就立即执行。 大燕也有死刑复核制度,地方官员惩治恶徒,宣判死刑后需得将案情整理成卷宗,呈递给上级,再由刑部或是大理寺审核,确认案件没有疑点,批复之后方可执行,这个过程通常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若判的是斩监候或绞监候等,等的时间更久,通常不会在当年处决,而是暂时收监,留得来年秋审再多判决,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秋后问斩。这期间的变数就更大了,有时候皇帝为了显示仁慈,也会特意选两个罪犯的死刑不通过。 若是遇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那这些人就更幸运了。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地方官员想要某个犯人早点死也是很简单的事,打个百八十板子就只剩半条命了,若不救治,在牢房中磋磨一阵,等不到复审,这人十有八九都会死掉。这种重犯在牢房中死了,上面也不会追究,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陈云州针对齐项明用的就是这个办法。 齐项明现在浑身都是伤,即便衙门给他止了血,在暗的环境中他也是没办法好好养伤的,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溃烂,腐败,然后像那些他曾经鄙夷的民一样,在痛哭和绝望中死去。 也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偿还一点点他曾经犯下的罪孽。 周晃等人看到齐项明的惨状,浑身瑟瑟发抖,趴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但陈云州对他们没兴趣。除非是齐项明这种罪大恶极之人,其他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摆手让人将他们通通带走后,陈云州站起来厉声道:“城中不养犬养猫等宠物。但若谁管不好自己的宠,甚至故意拿别人的命去喂养自己的犬、蟒蛇,那本官就让他好好尝尝被自己宠物咬死的滋味。” 宠物本无罪,蛇虫鸟兽生长于山林之间惬意自在,是某些人为了一己之私将它们囚于笼中,猫狗看家护院捉鼠,本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偏偏有些人为了私利,为了逞威风,甚至是为了看戏,就利用它们来伤害他人。 有罪的是这些自私自利、残暴妄为的人类。 而现在这个时代,能养得起烈犬、蛇虫鸟兽的无不是达官贵人。 普通人生存尚且困难,又哪有这个余钱去养这些动物。 陈云州下了令,还责令衙役将告示贴了出去,以后宠物再伤人害人,将视为其主人所犯,要依律追究其主人的责任。 要养就好生养,不负责任的就别养,不然狗咬死了人,狗要死,主人也别想活。 这道命令明显对普通百姓有利,底下的百姓无不拍手高呼:“陈大人,陈大人,陈青天……” 随着他们的高声呼唤,拥护值也急速上涨,转眼的功夫便突破了二十万的大关,而且还在往上长。 今天真是收获,陈云州非常意,一拍惊叹木,示意退堂。 回到衙门,面便撞上了虞书慧。 她今天又换上了男装,眉清目秀的,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家的白面公子哥。 陈云州连忙拱手行礼:“臣陈云州见过公主殿下。” “都说了让你别叫我公主,唤我虞姑娘就是。”虞书慧不地抱怨了一句,然后睁着一双发亮的眸子,惊叹地看着陈云州,“刚才你那一刀好快啊。我都以为那两条狗要将齐项明给咬死了,没想到你突然出手了,太刺了,你从小一直练武吗?” 陈云州没回她这问题,只说:“齐项明被咬死不符合规矩。” 他虽厌恶齐项明,但还不想为了这么个东西搭上自己的前程,所以陈云州一开始就是打定了主意折磨折磨他,然后让他在狱中病死,别浪费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了。 不过这种暗的心思不能对虞书慧说。 虞书慧冷哼一声:“怎么不符规矩?齐项明的罪行罄竹难书,死了便死了,谁敢怪罪你。” 果然是娇憨不知世事的娇娇女啊。她死齐项明没问题,自己可不行。 陈云州笑了笑:“公主说得是。在下还有公务要忙,公主请自便。” “诶……”虞书慧看着陈云州头也不回地进了衙门,有些气,问秋碧,“你说他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啊?” 秋碧苦笑,这不是很明显吗? 自家公主住在衙门中,陈大人就以他的行李还未收拾好为由,住去了好运客栈,这避嫌的意味太浓了。 现在公主的一应事务都是郑深在负责,陈云州本就不面,哪怕碰到了公主殿下,也就简单说两句就以公事要忙为由走了。 郑深办事倒是妥帖,无一不周到,可一问陈云州的事,他就打哈哈。 这明显是落花有意,水无情嘛。 秋碧虽替自家公主打抱不平,可也知道情这种事强求不得,勉强来的姻缘最终很可能造就一对怨侣。 她轻声劝道:“殿下,您不是打算回京城吗?咱们已在庆川歇了好几,也该启程了。” 兴许回了繁华的京城,公主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走了,渐渐也就将陈大人给忘记了。 虞书慧嘟囔:“急什么,皇兄让我在外面多玩一阵子都没关系。最近庆川气候很不错,咱们再玩玩,等北边暖花开了,咱们再回去,这样一路上都是天。” 说得这么好听,还不是舍不得陈大人。 秋碧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云州回到衙门,也问起了郑深:“公主没说他们什么时候启程吗?” 郑深也是知道虞书慧先前打算的。 听到这话,他无奈摇头:“未曾,我瞧他们这样子,只怕短期内是不打算离开了。” 她不走,只能自己走了。陈云州了眉心:“让柯九准备一下,我明去一趟河水县,跟文玉龙商议商议疏洪河堤的事。” 这事本来就比较急,如今虞书慧又在这,他正好避开。 郑深知道陈云州的意图,点头道:“好,公主还留在庆川,这次我就不随你去了。不若让陶大人陪你一同前往河水县吧。” 现在陈云州跟陶建华才是官府正儿八经的搭档。 虽说杨柏川曾为两人引荐过,可到底相处的时间还不多,需要磨合,这次出门就是个好机会。 陈云州一口答应下来:“好,一会儿我便让人去请陶大人。” 陶建华听说陈云州邀请他一块儿走访河水县,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次清晨,两人只带了四名随从,没有惊动其他人,只着便装,骑马便出了城,直奔河水县。 河水县距庆川有一百多里地,中间的路也是一言难尽,一天时间肯定是没法到的。他们中途在一个小镇上歇息了一晚,第二清晨继续出发,直到落时分才赶到河水县。 这时六人已是疲力尽了。 陶建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苦笑道:“习惯了庆川到庐的路,这猛然之间再走这样的乡间小路,真是让人难受。陈大人,实不相瞒,我这股都被磨痛了。” 这话固然有奉承陈云州将庐的路修得好的意思,但也是事实,连续骑两天的马,中途只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他大腿都磨红了,很是难受。 陈云州笑着说:“辛苦陶大人了。我也有些吃不消,咱们回去放慢一点速度,实在不行还是坐马车吧。” 马车虽也颠簸,可到底比整天都坐在马背上好多了。 陶建华点头:“坐马车,坐马车,我这把老骨头不起这么折腾了。走走走,咱们还是赶紧去找文大人,好好吃个饭,洗个澡,睡一觉。” 陈云州哈哈大笑:“那咱们再坚持一会儿。走吧,不然城门得关了。” 六人骑马进城,直奔县衙。 文玉龙接到消息,连忙出来接:“下官见过陈大人、陶大人。” 上次见面,他跟陈云州还是平起平坐的七品县令,如今陈云州一下子就跃为了他的顶头上司,文玉龙心里没有半点嫉妒,反而是的动和兴奋。 如今陈大人是庆川知府了,那总要掏钱帮他们修路了吧。 陈云州抬手扶他:“文大人不必多礼。我能高升,还多亏了文大人,我得好好谢谢文大人啊。” 文玉龙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下官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两位大人远道而来,快快里面请。” 将人请进了后衙,文玉龙吩咐人倒了茶,这才落座:“下官已吩咐人去置办酒席,两位大人先喝茶歇歇脚,一会儿就可用膳。” “有劳文大人了,茶淡饭即可。我与陶大人赶路比较急,没什么胃口。”陈云州笑着说道。 陶建华捶了捶酸疼的大腿,苦笑着点头:“对,随便吃点就行,我这老啊,今晚只想早点睡觉,酒就别喝了。” 文玉龙失笑:“是下官的不是。两位大人舟车劳顿,辛苦了,今咱们就用些易克化的,改下官再给两位大臣接风洗尘。” 随即,他吩咐管家煮点粥,再做几个清淡的菜即可。 吩咐完了下人,文玉龙回头,笑看着陈云州说:“陈大人,您这次可是看到了,咱们河水县到庆川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坑坑洼洼的,就找不出几段平整的地方,两地百姓来往多有不便,若是能修成庐到庆川那样子就好了。” 陈云州好笑,这文玉龙才是个基建狂魔啊,股都还没坐热呢,他就嚷嚷着要修路了。 陈云州故意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说道:“文大人是准备修路吗?这个好,这可是大功一件,等修好了路,我们一定向朝廷给文大人请功,陶大人你说是不是?” 陶建华放下茶杯,点头笑道:“修路可是造福一方百姓的事,确实应该请功。” 文玉龙苦笑:“陈大人,您就别笑话下官了,下官若有本事修路,早就将路修好了,也不至于如今还是那模样。” 一百多里的路可不短,朝廷不拨款,河水县又是个穷县,去年还受了洪灾影响,哪有钱修路啊! 当然,官府也可强召百姓强召百姓修路。 这样自是可一文钱都不用花,但百姓肯定怨声载道。 百姓们本就生活不易了,若是到了冬季,家家户户都还出几个男丁干好几个月的劳役,消耗甚大,还没有任何的进项,只怕子会更艰难,过完年不少人家恐怕是连麸糠野菜饼都吃不上了。 陈云州自然是明白文玉龙的意思。 这条路要修,恐怕还得庆川府或是他本人掏钱。 但现在庆川府没钱,他本人的那些钱也有坐吃山空的那天,还是得想法子另外搞钱。 所以陈云州说:“文大人莫急。如今耕在即,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很忙碌,恐无时间修路,修路之事冬再说吧,我答应你,只要我在庆川,这条路一定会修,只是时间问题。我与陶大人此次前来,是想去洪河看看。” 洪河是桥州境内最大的一条河百河江的支,上游在桥州,中下游在河水县。 百河江顾名思义,就是上百条河汇聚成的一条大江,有上百米宽,多雨季节,河水经常泛滥。 洪河是百河江下游的一条比较大的支,枯水季节河面也有七八丈宽,若是遇到大暴雨,水面宽度会在短短一两天内暴涨数倍,堤坝决堤,河水泛滥,淹没两岸的农田和房屋。 但临近河边的土地润肥沃平坦,都是良田。 因此过去数百间不断有人往河边迁徙,开垦荒地,导致河中淤泥堆积,河面不断上升,水患不断。 如今每过几年,洪河沿岸就会遭遇一次洪灾,有时候灾情不严重,过个一两天暴雨停止,河水褪去就还好,若是遇到大洪灾,河水数不退,那洪河两岸的百姓都要白忙活一年了,若是再严重一些,房屋都会被冲毁,百姓只能离失所。 所以洪河的洪灾已经成为了河水县最常见的一种自然灾害,不少官员和百姓都习以为常了。 文玉龙也曾组织人手修筑过堤坝,但收效甚微。 他眼睛发亮地看着陈云州:“陈大人和陶大人可是想除洪河之患?下官替河水县百姓谢谢你们。” 陈云州摆手:“你先别抱太大的希望。我们现在还不了解洪河的情况,只是来看看,具体的还要等看过之后再说。”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