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桥州也来了久违的大雨。 大雨过后,树林中野草野菜疯涨,还有菌子、木耳等也大片地冒了出来,有了果腹的东西,也就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于是桥州停止了发放粮食,让百姓自己想办法。 全家都还在桥州的百姓一面去采集菌子野菜之类的填肚子,一面赶紧挖地种些适合秋冬季节生长的蔬菜和粮食,为冬季储备食物。 可那些父母儿都走了的青壮年回到空落落的家中,孤独、寂寞、思念、后悔等种种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早知道就让他们别走的。 早知道就跟他们一起走的。 不少人都生出了去寻找家人的想法。 于是同村的,亲戚之间,很多人结成了团队,从家里出发,准备去庆川将家里人给找回来,全家团聚。 一个又一个的村落,不少男丁背着行囊,出发前往河水县。 吴炎接到消息已经是六天后,他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他们去哪儿了?” “回大人,他们准备前往河水县。”下面的人硬着头皮说。 吴炎眉头紧蹙:“这些个家伙,也不看看前阵子是谁想方设法接济他们,才不至于让他们饿死的。不行,准备一下,派人拦着他们,就说官府会为他们寻到家人的。另外,我写一封信你派人加急送去庆川府,给陈云州,务必要快。” 五天后,陈云州接到了吴炎的信,看完后顿时乐了。 他笑着将信递给了文玉龙:“文大人看看。” 文玉龙接过信,看完之后是的不可思议:“这个吴炎当我们是什么?他一句话,我们就帮他接收灾民,养九万多人,他再一句话我们就把人给他送回去?他当他是谁啊?” 太荒谬了,这种信他都好意思写。 陈云州慢悠悠地说:“他若心里有数,当初送人来的时候也不会给我使这种花招了。他但凡筛选一下,家中有两个以上青壮年男丁的,家里多发一斤粮食,把青壮年少的家庭整个送来,也不至于成这样。” 到时候好歹留下的是青壮年男丁多的家庭,而不是现在数万寻老父老母儿子女的男人。 吴炎估计是看他太年轻,所以心里不自觉地轻视他,说话做事才这么理所应当。 陈云州今天就好好给他上一课。 “安排人打开桥口的大铁门,煮上一锅热气腾腾的粥,再让人在桥边拉一条横幅,写上一行大字‘庆川官府帮你寻亲’,再从灾民中挑几十个能说会道的,让他们过桥去接引那些寻亲的灾民。”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 049 圣旨到 正午,烈当空,一群穿着是补丁的短打,赤着脚坐在树荫下歇脚的男人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气氛低。 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捂住脸伤心地哭了起来:“我当初该跟娘他们一起走的,我不该为了那半斤粮食留下来。” 旁边一中年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三娃子,你娘也是想你活下来。他们这去庆川是什么光景还不清楚,一家子能活一个是一个,不能全家都去赌命啊。” 众人沉默,可不就是因为这搞得他们离子散。 如今也不知道去了庆川的家里人怎么样了,只求他们都还活着,一家人还有团聚的一天。 只是听说庆川部分地方也受了灾,恐怕情况也不是很好。 而且即便没受灾,人家又会拿出粮食养活他们吗?那些个老爷可都不是傻的,尤其是这么多人,可不是一两碗饭就能行的,没看他们本地的官府都只给青壮年发放半斤粮食吊着一条命吗? 大家心里都不乐观,可又不敢说出来,怕说出来队伍里有些人会崩溃。 就在气氛跌入谷底时,忽地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老乡,你们这么多人是打算去庆川找亲戚的吗?” 队伍的领头人耿叔抬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矮小中年人。中年人穿着布衣裳,手上是茧子,明显也是乡下人。 “你是?” 矮个子笑呵呵地自我介绍:“老乡,我老家是东原县白柳庄的。这不遇到旱灾,跟着家乡人逃难去了庆川吗?如今总算是安顿下来了,可左邻右舍都惦记着还留在看更多品雯雯十七-恶群八一死扒咦陆93家乡的亲人,正好我这腿脚利索,他们就拜托我回来看看,这一路上若是遇到谁家的人就帮忙通知一声。” 一听是家属们派出来找人的,人群顿时动了起来。 先前还在哭的那个少年仗着个子小,身形灵活,一个箭步窜到矮个子跟前,迫不及待地问道:“叔,叔,有我家人的消息吗?” “这位老哥,老爹叫李大齐,你认识吗?” “我婆娘周氏,大家都叫她周二婶,脸上有不少麻子,带着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十四岁,还有一个十二,你见过吗?” …… 一群人将矮个子围得水不通,矮个子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耿叔站出来大声吼道:“闭嘴,一个一个来。” 人群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矮个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这样,我把我周围的邻居说出来,大家看看有没有你们的亲戚,好不好?” 耿叔做主:“就这样很好,大家安静下来,听这位老哥说。” 人群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连呼都轻了下来,只是一双双渴盼的眼睛盯着矮个子。 矮个子在万众瞩目中说道:“马大嫂,罗家沟人氏,丈夫姓苗,带了两个孩子,大的叫苗小虎……” 他一连说了几十户人家,可没有一个对得上号的。 人群由一开始的动逐渐变成了失望,几百人的队伍,一片死寂。 矮个子舔了舔,笑呵呵地说:“大家不要着急嘛,我没见过,但你们的家人肯定是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庆川官府跟桥州官府不一样,咱们过去后,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都发一碗粥,大夫挨个检查身体。咱们现在都还吃着官府发的救济粮。” “陈大人和文大人都是为民做主的好官,为了方便咱们寻亲,他们在桥边派了衙门的官爷专门给咱们查那登记名册。咱们庆川过去的人,姓什名谁,籍贯哪里,家中几口,如今安置在什么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大家直接去桥边查名册,那个比你们这样胡打听容易多了。” 本来绝望的人群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真的?”耿叔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代大家问出了心声。 矮个子耸肩:“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大家都是苦命人,当初官府的通知出来,我娘和媳妇也让我留下,可我娘都五十多了,瞎了一只眼,媳妇儿身体又不好,小闺女才四岁,大儿子也只有十二岁。我若是不跟着,他们娘几口怎么活啊?” “幸亏是去了,庆川知府陈大人对咱们是真好,现在每天发两斤半粮食给咱们,还给咱们发种子、农具,开的荒地都是咱们自己的,我相信这明年的子啊,一定比今年要好。” 他着一口家乡话,说得又情真意切,人群不由信了,少年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仰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叔,怎么才能去庆川?我要去找我娘。” 矮个子指了指:“那,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往西就行,大概走两三天就到了。” “谢谢叔。”少年鞠躬道谢,然后背起薄薄的行囊,拄着手里的木,往西而去。 耿叔也冲矮个子点了点头,拿着东西说:“走,咱们去河水县,去庆川,愿意去的兄弟,都一起。” 队伍里其他人毫不犹豫地跟了商去。 这一幕,不停地在桥州各地发生,成百上千茫的青壮年,在“好心人”的指点下,背起行囊,埋头往河水县而去。 很快洪河边就陆陆续续涌来了许多寻亲的人。 刚开始一天只有几十百来人。 但没过几天,人数就暴增到了几百上千。 人太多,书吏都忙不过来,因为要一页一页地翻登记目录,替他们寻亲,效率实在是太慢了。 而且人越来越多,桥上都站了排队的人。 陈云州看着漫长的队伍,许久才放过来的一个人,轻轻摇头,唤来柯九:“将人都放过来,然后按照县域分开,每个人发个馒头,让他们等等,以后每天下午申时正开始统一给他们查亲人的去向。” 登记名册重新整理过,是按县域整理的。 这样将一个县的人聚在一起,一天就只用查一遍就行了,能省不少时间。 每天申时以后过来的人,没赶上当天的,就在这边的营地中休息一晚,明天再查自己的亲人去向。 这么一分,大桥再也没堵着了,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变得有秩序多了。 第二天下午,一查到亲人的去向,这些人顾不得很快就要天黑了,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重新踏上了寻亲的旅途,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是充了希望的寻亲之旅,因为每走一步,他们就能与亲人更近一步,距团圆的子更近一步。 不过也有些没找到家人去向的。 也不知是其家人在逃难途中都死了,还是因为登记失误等原因没找到。 对于这些人,陈云州也有安排,他让人给他们做了一身统一的志愿者服装,然后安排在河边维持秩序,给寻亲的百姓讲解程规矩,劝导心急的百姓耐心等候排队等等。 同时,还给他们每个人的前背后都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他们所有家庭成员的名字。 若是这些接收过他们帮助的百姓他得知了他们家人的消息,都可去官府报个信。 如此一来,既让这些寻亲失败,茫然不知所措,可能造成社会不稳定的人重新寻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也给他们重新燃起了一丝寻找到家人的希望。 有了这些人做表率,很快,不少百姓也自发加入到这个行列中,帮忙做饭,维持秩序,河水县这边很快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更有甚者,还有些寻到了亲人的,一扭头又返回了桥州,去通知其他亲戚了。 起初别人说庆川府有多好,他们是不信的。 但在河水县呆了几天,官府每天都给他们发两顿饭,帮他们寻亲,还有那些早前就到河水县的桥州人的现身说法,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们很明显地觉到了庆川官府的不同。 现在庆川官府大力鼓励开荒,开出的荒地都是自己的,还免五年田赋,灾民还有一些粮食补贴,这么好的事哪里去找? 不行,不能光是自己享福过上还子,还得将亲戚朋友、同乡们都叫过来。 于是,在这些人孜孜不倦的自发宣传下,很快不少桥州百姓都知道了庆川官府民如子,对百姓极好。 许多在桥州没什么家业,穷得叮当响的百姓都打算举家搬迁至庆川。 反正留下也没田产土地,一无所有,还不如去庆川搏一搏,若是能有点地,以后也不用租种地主的土地,纳高昂的地租了,家里人也能吃几顿白米饭了。 于是寻亲队伍中逐渐多出了女人、小孩、老人。 吴炎没接到陈云州的回信,反而等到了这个消息,气得咬牙切齿的:“好个陈云州,这是打算将我们桥州的百姓都挖走吗?” 不行,这么搞下去,桥州人口锐减,他肯定要挨批。 急火攻心的吴炎再也坐不住了,一面吩咐人去封了大桥,一面亲自往洪河赶。 等他赶到洪河边时,封桥的衙役正跟一群青壮年男子起了冲突。 一群身强力壮的汉子挡在桥上,不肯让衙役封桥,双方僵持不下,后面还有数以千万的百姓在一旁围观。 吴炎慌慌张张地下了轿子,怒斥道:“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住手!” 挡在桥上的汉子勉强行了一礼:“大人,我等要去寻家中的儿老小,官府为何阻拦?”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