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一鞭子直接甩了下去,打在韩山的身上:“闭嘴,大人还没说话,哪来你说话的份上。” 这韩山可真是个硬茬子,挨了这么一鞭子,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敢跟他们叫嚣:“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可不是吓大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们这些人通通都得给老子陪葬。” 真是个疯子。 陈云州制止了牢头的鞭子,冷冷地看着韩山:“你杀了多少人?攻破桥州时你可在场?” 韩山转了转脖子,轻蔑地看着陈云州:“小白脸,老子杀的人比你吃的盐还多。杀多少记不清了,也不知是八十还是一百,至于桥州,大概杀了二三十个吧,那些人太不经杀了。”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陶建华气得起身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直接将韩山的脸都给打歪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中淌下来的鲜血,笑了起来:“哈哈哈,要老子说,还是桥州那老头子识趣,见打不过我们就乖乖举手投降了,也少挨了不少折磨。你们这么不识趣,等大帅拿下庆川,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断!” 陈云州面沉如水,但却没有丝毫的动作,甚至还将暴怒边缘的陶建华给拉了回来。 他冷冷看着韩山:“桥州知府吴大人是怎么死的?” “原来你们认识那个老头子啊?” 韩山乐呵呵地笑了,“那老头子蠢啊,本来看他识趣,打了半天,他就开城门投降了,大将军还想留他一命的。可他不识趣,不就杀几个人,抢点东西,睡几个女人吗?他要唧唧歪歪,还要来阻拦,真是不知死活。” “这个老头子还真有意思。好歹也是个当官的,让他舔我们的鞋子,他竟然真舔,让他从我们的、下钻过去,他竟然就真的钻过去了,跟条狗一样,太好玩了。” 陈云州闭上眼,缓了缓再度睁开:“你们在桥州城中杀了多少人?” 韩山轻描淡写地说:“没多少,也就几万吧。那些识趣乖乖把家里财产、女人都献上的,可以留一命,那些像你们这样冥顽不灵的就惨了。” 几万! 庆川城中现在也不过十几万人。 桥州连续受灾,城中人口本就不如庆川多,战前必定也逃走了一部分。 他们这些侩子手进去就屠戮了数万人,只怕桥州城中半数百姓都沦为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他说起来,没有丝毫的愧疚、难受。 在他的眼里,杀个人跟杀只一般轻松。 这不是人,这是恶魔! 可笑,自己竟还想过投降他们。 陈云州忍不住自嘲,他真是被历史书那轻描淡写的一笔给引歪了。听到农民起义,下意识地就觉得他们是受害者,反抗朝廷,反抗迫者,是被无奈,值得同情。 这些人确实是被无奈。 但屠龙者终成恶龙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张献忠屠四川,韦昌辉滥杀无辜,黄巢以人为军粮…… 他们反抗时是真心的,但他们得势时不将那些曾与他们一样的弱势群体当人也是真的。 他们之所以起义,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挣出一条生路之后,他们想的是如何扩张势力,抢劫财富,称王称霸,他们没有崇高的理想,也没想过解救跟他们一样的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底层百姓。 他们与朝廷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甚。 军痞军痞,这话诚不欺人。 尤其是他们这些军,没有后勤补给,也不知道能占领某个城池多久,自然是走一路抢一路,杀一路最划算,如此一来,不必为军饷粮食发愁,也能震慑住当地的百姓,避免地方百姓反抗他们的迫和统治。 百姓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世人命如草芥。 见陈云州一直不说话,韩山气焰更甚:“你最好乖乖放了我,赶紧举旗投降,我还可以为你说说情,饶你们几个一命。” 陈云州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记,直接对旁边气得脸发红的牢头说:“将他押到英雄们的阵亡之地跪下,每烧一具尸体就在他身上割一刀,记住,不要割到要害了。” 这是要让这狗东西遭受千刀万剐之刑啊。 牢头畅快极了:“是,陈大人,小的绝不会让他轻易死了。” 听到这话,韩山终于怕了,大声嘶吼:“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想死吗?有种的你们就杀了我。” 但没人理他,牢头立即安排人将他押了下去。 这时候,其他俘虏的口供也一一呈了上来。 陈云州挨个迅速扫过。 这些人中有一大半是江南、怀州等地投效葛家军的,还有十几名是兴远州的人,最后竟还有六名是桥州人,两名庆川人。 这些都是小兵,不过据他们的口供,陈云州也大概拼凑出了桥州陷落的真相。 葛家军六万大军城。 桥州两千卫兵在押运粮草的途中遇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十个人辗转逃回了桥州。 桥州没有兵力也没有武器,仓促中,吴炎只得组织衙役和城中百姓守城。 可他们那种情况,怎么守得住桥州。 眼看不敌,不得已,他站出来提了一个要求:放过庆川百姓,他就开城门投降。 葛家军表面答应了。 但怎么会放过羔羊呢? 进城后,葛家军就毁了约,士兵们逢人就砍,见到财富就抢,瞧见漂亮的女人就拉进屋。 若是有桥州百姓愿意主动献上家中一切的,他们也不会放过。他们会要求这些人杀掉自己的亲戚、邻居或是朋友,两者之中只能活一个。 用这种方式招募新的士兵,新招的士兵一旦动手杀了亲朋好友和邻居,将再无回头之路,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葛家军。 而且人一旦突破了人的底线,再让他们杀人负罪就轻多了。 这时吴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引入室, 深后悔,跪下求见葛镇江。 但葛镇江本不见他,他只好去拦最近行凶的人,求他们遵守承诺,放过城中的百姓,他可以动员百姓们给他们粮食。 这些人看吴炎一个读书人,往里出门前呼后拥的大老爷跪下给他们求情,生了戏的心思。他们要求吴炎跪下舔他们的鞋子,从他们的、下钻过喊爷爷。 吴炎应是愧疚到了极点,一一照做,但这些人却并没有兑现诺言,他们当着吴炎的面将人给杀了。 吴炎意识到了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救桥州城中百姓的命,最后一头撞死在了衙门外的石狮子上。 陈云州看完后将口供递给了陶建华。 陶建华气得破口大骂:“畜生,这些都是畜生!” 愤怒的同时,他又庆幸不已。 幸亏他们庆川有陈大人,陈大人早早便做了准备,在城中囤积了大批粮食和各种其他物资,又招募了方圆一二十里范围内的百姓进城。 不然他们本挡不住葛家军的进攻,早就步上了桥州的后尘。 陈云州闭上眼道:“将这些口供全部张贴在英雄墓地前,再将这些人拉过去,一个个跪在英雄墓地前方,一一陈述他们所犯下的罪孽,如实代的,讲完一个就给他们个痛快,若有谁不听话,就拖过去,跟韩山一样,一刀一刀的给我剐!” 陈云州一向不赞成酷刑,但对这些恶魔用刑,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陶建华抬头看着陈云州,思量片刻说:“大人是想起城中百姓反抗的决心?” 陈云州点头:“没错,今天的伤亡数据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必然比上次还大得多。如此惨烈的战争,城中必然有一部分人会生出退缩、畏惧的心理,这是人之常情。” “只有将葛家军的暴行一一公之于众,让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一战到底,才能发士气,团结城中所有的人誓死抵抗。” “大人用心良苦,是该这样。”陶建华赞同。 经此事,全城百姓都会明白一个道理,投降只有死路一条,抗争到底还有一条活路,哪怕这条路会牺牲巨大。 果然,这些俘虏跪在英雄墓前说出的一件件暴行起了民愤,让曹清明这样心存侥幸,想着逃跑的人都彻底歇了心思。 整个庆川城这才彻底拧成了一股绳。 可代价也是巨大的。 下午,郑深将统计出来阵亡名单给陈云州过目。 陈云州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阵亡总人数: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人,刺痛了他的眼睛。 “伤员多少?”陈云州抬头问道。 郑深叹气:“四千多人,有一百多重伤员,恐怕也不过去。” 陈云州默然。 这次虽守住了城,但他们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加上上一次的死伤人数,他们损失了差不多两万战斗力。 要知道庆川城中名义上有十几万人,可老弱妇孺占了大多数,青壮年男丁只有四万人,这才打了两仗就损失过半,再打下去,庆川只会更难。 必须得另辟蹊径,想其他办法。 陈云州了眉心问道:“郑叔,现在城中还有多少马匹?包括民间的。” 郑深说了个大概的数字:“七八百匹左右。” 陈云州沉声说道:“你挑选五百名身强体壮,擅长骑术的青壮年,给童良让他们好好练练这些人,只练逃跑速度和应变能力。” 郑深诧异地看着陈云州:“大人这是打算?” 陈云州没瞒他:“咱们不能一直跟他们消耗下去。城中的资源始终是有限的,总有耗尽的那一天,而葛家军现在虽也减员不少,但他们还有援兵,咱们必须主动出击,让他们退兵。” “可五百人能做什么?这不是以卵击石吗?”郑深不解地问道。 陈云州按住额头:“五百人是少了点,所以我也不准备跟他们硬碰硬。回头我会让乔昆再准备一些黑、火、药,然后我会寻机带兵出城烧了他们的粮草。一旦没有了粮草,他们坚持不了两天就会退兵。” 方圆二十里的百姓几乎都被引入了城中,附近他们是找不到粮食的,即便能找到,数量太少也不够几万大军吃。 这事太冒险了,郑深想劝,可想到如今庆川城中艰难的情况,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能道:“大人当心,庆川城不能少了您。” 陈云州冲郑深笑了笑:“郑叔放心,我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命去冒险的。” 这一仗葛家军同样损失惨重。 略统计, 葛家军死伤近两万人,再加上前一次战争几千人的伤亡,他们现在的兵力已损失近半,不足三万。这是自江南与楚弢那一战之后,他们遭遇的最大挫折。 楚弢就算了,那是朝中的老将名将,作战经验丰富,而且还带了十万大军,不管兵力还是武装后勤都远胜于他们,可这小小的庆川,不过十来万人,常规兵力两千,凭什么能跟他们战成这样? 回到大营,葛淮安解下了铠甲,暴怒:“那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杀伤力怎么这么强?” 将领们都说不出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爆炸威力这么大的东西。 葛淮安恼了,指着他们的鼻子:“说话啊?哑巴吗?庆川出了这种东西,你们都不知情吗?谁抓住的尤建贤?” “是末将。”一个脸尘土的将领站出来,“大帅,尤建贤代的情况中,没有提及此物,咱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实在不知那是什么!”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