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若是主动攻打葛镇江,拿下吴州,就跟龚鑫的地盘相接了,龚鑫必然会担心他们会向对葛镇江那样对他,这样脆弱的联盟恐怕都会坚持不下去。 陈云州轻笑着摇头:“林叔,谁说咱们一定要攻打吴州的?让葛镇江送给咱们不好吗?” “送?”林钦怀狐疑地看着他,“少主没开玩笑?” 陈云州没有解释,轻笑道:“没有,葛镇江恐怕很难守住城,与其便宜朝廷,不如便宜我们嘛。” 林钦怀总觉得陈云州在说梦话。 葛家军对他们的恨只怕不比对西北军的少,怎么可能甘愿将自己的地盘拱手相让,少主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葛镇江是在西北军渡过了宁河后才得到消息的。 他当即召集了韩子坤等人商议。 大家听说这个消息都很懵。 葛淮安不可置信地说:“贾长明不攻打陈云州,跑来攻打我们?他脑子没病吧?陈云州才抢了朝廷两个州,按理来说,比咱们招恨多了才对啊。” 韩子坤也很不理解,论威胁度,庆川军比他们更有威胁,为何朝廷却抓住他们葛家军不放? “老子上辈子是挖了这个贾长明的祖坟吗?去年他也是攻打了仁州几天,就转道跑来打我们禄州,今年又是这样,老子都要怀疑他跟陈云州是一伙儿的了。” 好气啊,为什么吃喝汤的是陈云州,挨打的却是他们。 韩子坤都要怀疑,陈云州是老天爷的亲儿子了,没见过这么偏心眼的。 袁桦轻叹了一声道:“怕是看陈云州不好惹,专门挑软的捏吧。” 这话很不中听,但却是事实,也能解释得通贾长明的举动。 其实换了他们也一样,肯定也挑更好攻打的目标下手。 葛镇江怒骂道:“堂堂西北军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孬种,他贾长明莫不是真以为我们葛家军好欺负!” 葛淮安和韩子坤几人也非常愤怒,好好问候了一番贾长明的祖宗。 最后还是葛镇江抬手制止了他们的骂骂咧咧:“够了,骂娘也无用,大家想想对策,绝不能让贾长明这狗东西称心如意了。” 韩子坤立即主动请缨:“大将军,让末将率兵出击,杀西北军一个措手不及,给贾长明一点颜瞧瞧。” 他迫不及待地想一雪前。 葛镇江却不赞同:“不妥,此战贾长明必定是有备而来,咱们出城远距离作战,粮草跟不上,很容易陷入被动。唯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还是固守吴州。自古以来都是守城容易攻城难,他贾长明想吃下我们吴州,没那么容易。” 袁桦也赞同:“没错,大将军说得是,如今吴州的城墙就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属下提议,趁着敌人还没打来,再收集一批粮草囤在城中,做好打持久战,跟贾长明耗下去的准备。” 葛镇江欣地看着他:“还是军师想得周到,粮草后勤一事,就由军师负责了。” 袁桦微笑点头,接下此重任。 但其他人可能是因为上次禄州守城失败的原因,如今葛家军之占一城,没那么有信心,不有些担忧,于是提议:“大将军,不若咱们向大岳求助吧,若吴州失守,大岳将腹背受敌。” 葛镇江也想,但他更清楚:“龚鑫应付楚弢都很艰难,哪有余力派兵帮助咱们。这事,可以试试,但诸位不要抱太大希望。” 其他将领点头,神都有些暗淡,他们现在只有一州,退无可退,而且也不会再有援军,想想都既悲凉又觉恐慌,若是吴州失守,他们该何去何从? 葛镇江最后还是给龚鑫写了一封信求援,毕竟亡齿寒,他们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龚鑫能出兵力相助是最好,没有也还是现在这样。 信刚送出去,第二天贾长明的大军就兵临城下,并对吴州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葛镇江也不是吃素的,他提前将去年在庆川买的两千斤火、药都拿了出来,分了一半在城外设下陷阱,另一半则留在城楼上,灵活使用。 但贾长明早就防着这一招。 而且楚弢在跟龚鑫的战中,见多了龚鑫大军使用火、药的方式,也随机应变,想出一系列对应的措施,并分享给了友军,甚至为了让贾长明能够尽快拿下吴州,他还安排了人过来教西北军如何应对火器。 所以发现地下埋了火、药做陷阱后,贾长明当天就退了兵。 第二,他们安排一架架木车在前面打头阵。 这些木车高达两丈,长三丈有余。 木车上下都泼了好几次水,漉漉的,这样可防止葛家军的火烧。 然后笨重巨大的木车缓慢前行,每往前一步,里面的士兵就会提前往地面上泼几桶水,等水渗透到地下,他们才继续前行。 火、药和引线都最怕水,被打之后就很难引爆了。 葛镇江在城楼上看到自己心布置的陷阱就被对方这么轻易给破除了,气得脸都绿了,连忙下令箭,阻拦木车前行。 但贾长明他们在车前做了防护,一发现葛家军击,连忙撑起牛皮,挡住箭雨。 他们就这样慢地挪到了城楼下方,然后双方展开了正面的近战厮杀。 葛镇江手里虽然还有一半的火药,但他不敢轻易使用,怕用完就没了。 但没两天,他就不得不使用这个杀手锏,因为贾长明的攻城手段实在是太多了,光是攻城器械就有十几种,出动的攻城车、楼车、登云梯等多达好几百架。 葛家军有些抵挡不住,仓促之下,葛镇江只得用了火、药,可他们是第一次在城楼上抛火、药,士兵们都没有经验,又怕炸到自己,行动之间难免仓促和紧张。 这就导致好些火、药砸歪了,还有些在半空中就爆炸了,远远没起到葛镇江想要的那种震慑作用。 更糟糕的是一千斤火、药听起来不少,可面对十万大军,完全不够看,只一天,这个杀手锏就用完了。 火、药的作用让葛镇江大失所望,也让葛家军的士气更加的低。 可龚鑫那边一直没有派人前来,这么下去,他们迟早会被贾长明耗死。 葛镇江不甘于慢慢等死,于是派了侯毅前去庆川再购买一批火、药,如果有机会向庆川求援也行。 要是陈云州有意收编他们,开出不错的价码,他就从了。 所以他派侯毅前去庆川也是一种变相的服软和示好。 可惜侯毅却连陈云州的面都没见到,因为陈云州不在,其他人也做不了主,他只能空手赶回吴州。 祸不单行地是,龚鑫这时候也给葛镇江回了信。 龚鑫在信中表示,楚弢不知发了什么疯,又对田州发起了猛攻,大岳实在是无兵可派,没法增援葛镇江。他让葛镇江一定要守住吴州,实在不行可向庆川求援,大岳愿欠庆川一个人情,庆川想要什么,他们以后都可补上。 葛镇江相信龚鑫这一刻的承诺是真心的,因为吴州失守,他们就危险了。 但他相信没用,要陈云州相信啊。 吴州这场战争都持续了快一个月,庆川方面硬是纹丝不动,显然是在坐山观虎斗。 葛镇江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几乎每天都在减员,心里滴血。这些将士可都是他后东山再起的本钱,就这么消耗在了吴州,让他如何不心疼。 这一仗持续到五月中旬时,葛镇江已经损失了三万兵力,只剩了五万人。 再这么打下去,他的老本都要打没了,所以他心里滋生出了退意。 但吴州四周都是强敌,退无可退,放弃吴州,等于他将无处可去。 贾长明损失也不小,不过他可以随时征兵补充兵力,倒没葛镇江这么急。但因为楚弢那边催得紧,而且这么持续打下去,即便拿下吴州,他也要损失不小。 所以他一边攻城,一边对葛镇江开出了丰厚条件,劝其投降。 龚鑫那边也知道了这事,派了使者到吴州,送重金给葛镇江,劝他一定要坚持住。 葛镇江终于走到了命运的决择路上。 他内心深处,自然是更偏向于同为军的老乡龚鑫,只是现在战情对他们不利,他又忍不住有些担心。 而且这种事,他还不能提前透出风声,不然很容易让本就低的军心再次动,搞不好会有将领率兵直接投敌。 所以他只能悄悄找沉稳的袁桦商量。 袁桦听完后,眉头紧皱,分析道:“大将军,对朝廷来说咱们始终是军,投效了只怕咱们也不可能取得朝廷的信任,朝廷不可能让你领兵,最大的可能是将你扣留在京城为质。” “其实别说咱们了,西北军、楚家军凡是营指挥使以上将领的亲属都被抓去了京中为质,咱们不可能避免。我孤家寡人还好,只是大将军和两位大帅都有儿,这事……” 他轻轻摇头,面带难。 葛镇江也想起了这一茬,是啊,皇帝对那些忠诚于他的臣子都这样,更别提自己这样的了。 他皱了皱眉说:“但龚鑫现在自身难保,本派不出兵力助我。如果我们一直跟贾长明耗下去,等手底下的人和财物都被耗光之后,即便龚鑫守住了田州,我们过去也不可能受他重视。而且一旦吴州陷落,龚鑫只怕也自身难保了。” 他总不能明知是一条即将沉没的小船,还往上面钻吧? 袁桦叹了口气,深思一会儿道:“大将军,属下有个主意,只是……我怕说出来,葛家军中不少人要骂我是细作,出卖葛家军了。” 葛镇江连忙抬头看着他:“怎么会?军师一路与我们风雨同舟,谁敢怀疑你,那就是怀疑我葛镇江。军师,有话但讲无妨!” 袁桦深一口气,缓缓开口:“大将军,将吴州让给庆川,换取金银或是火器。” 葛镇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让我将吴州拱手让人,而且还是让给陈云州?” 袁桦苦笑:“我就知道这个主意实在是有些荒谬,大将军都接受不了,更逞论其他人,就当属下没提。” 他这么说,葛镇江连忙缓和了脸,道:“别,军师继续说,我只是太震惊了,我相信军师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葛家军。” 袁桦抬头看着他:“大将军,那我继续说了。吴州给了庆川,田州暂时无恙,而且还能让贾长明跟陈云州对上,若他们打个天昏地暗,两败俱伤,那会给龚鑫创造更多的机会和时间,届时,大将军将是大岳的大功臣。” “而且要了金银和火器,去了田州后,咱们手里有兵有钱,龚鑫即便有所忌惮,但在这节骨眼上也不敢跟咱们翻脸。我们五万大军加入,必然能改变江南的战局,如果能反攻朝廷大军,拿下几城驻扎,大将军又可重建我们葛家军的势力。有朝一,北上扩张也未必不可能。” 最后一句实在是令人心动。 葛镇江节节败退为何还不早点投奔某一方,其实也是他心里不甘心,不甘屈居人下。 如果像军师所言,暂时投奔龚鑫,保存实力,他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思量了一会儿,葛镇江下了决心:“好,有军师可抵一军。这主意甚是不错,贾长明不是想避开陈云州吗?我就偏偏要让他对上,我看他到时候是撤兵还是继续打。” 要是不战而退,直接撤兵,那贾长明的大军以后遇到庆川军只怕是士气都要先落几分。 要是继续打,那就更好了。 反正这两方都是他的敌人,哪一方失利他都高兴,要是两败俱伤就更好了,说不定他还可以回来捡个漏。 见他采纳了自己的建议,袁桦提议:“事不宜迟,听说陈云州呆在仁州,不若派侯毅直接去仁州见他吧。” 葛镇江点头答应,只是心里仍旧有些不舒服,他劝自己,用一座注定要失去的城池,换一笔利益也很不错。 袁桦不自觉地勾了勾,果然如陈大人说中了,只要战事失利,葛镇江会很容易就放弃吴州。 五月二十,蝉鸣声不止,天气越来越热了。 陈云州坐在山平县府衙后院的大香樟树下吹着热气腾腾的风,吃着冰凉的西瓜看书。 西瓜是庆川最近这两年新培育出来的新鲜品种,瓜皮更薄,里面的瓤红红的,汁水丰盈,咬一口,甜到心坎里去。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