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上古术》掉在地上,所摊开的,正是她适才阅读的那一面。 如若面前此人不是沈顷,如若对方看见这本书,如若…… 她不敢往下去想。 郦酥衣声音发抖: “郎君,外、外面……天黑了吗?” 沈顷:“还未至酉时。” 应当无事。 她方松了一口气,却见对方忽然抬起手。这抬手之间的动作分明与新婚当夜别无二致。郦酥衣心下一紧,还未来得及躲闪,下意识口而出: “莫要碰我——” 沈顷的手登时顿在原地。 他的手指微僵,一对手臂稍稍弯了弯。片刻后,他缓声道: “椅子上面危险,我抱夫人下来。” 郦酥衣也怔了一怔。 他抿了抿:“可以吗?” 见她点头,男人才第二次伸出手。似乎怕她的头磕到书架,沈顷腾出另一只手来小心地护住她的脑袋。一时之间,温和清润的兰香将郦酥衣的身子尽数裹挟,她就这般靠在沈顷的怀里,任由他小心翼翼抱着,将她从椅子上面抱下来。 待她站稳,沈顷收回手。 对方没有问她方才为何这般抗拒,面上甚至没有丝毫的恼意,倒看得郦酥衣十分愧疚。 回想起这几沈府发生的事,以及她对沈顷有过的偏见、甩过的冷脸,郦酥衣忽然觉,身前之人着实是太过无辜,甚至无辜得有些可怜。 可即便是如此,沈顷从没有生过她的气,他甚至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正思量着,对方忽然低下头,去拾她先前所掉落的那一本《上古术》。 郦酥衣做贼心虚,匆忙去拦。 “哎——” 可还是晚了一步。 沈顷目光平淡,落在那本书卷上,瞧见那“上古术”四个字,不由得发笑: “你喜看这种书?” 郦酥衣脸颊微红,将其自沈顷手中匆匆接了过去。 “一时兴起罢了,也没有多看,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用来消遣时间的。” 沈顷眼中笑意更甚。 见状,她不将书卷捧在怀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也看过这本书吗,这里面所写的……都是真的吗?” “你觉得是真的吗?” “我、我不知道。书里面有些东西写得甚是玄乎,读起来还怪吓人的。” 她没有唬沈顷,说的都是实话。 沈顷勾了勾,示意她将《上古术》翻至尾页。顺着对方的眼神,她懵懵懂懂地低下头去,只一眼,便看见了这本书的笔者。 ——苏墨寅。 郦酥衣:…… 瞧着她面上复杂的神,沈顷终于低低笑了出声。他的笑声很轻,顺着清冷的夜风就这般拂至郦酥衣的耳廓,竟莫名让她的耳子烫了一烫。 郦酥衣先前早就听闻,苏家有一位不怎么着调的世子爷,从前她不明白什么是不着调,今总算是见识到了。 沈顷:“我听闻你今与友人前去玉京楼,听了一出名为《双生折》的折子戏。” 郦酥衣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发问:“那折子戏,不会也是苏世子写的罢?” 沈顷笑道:“正是。” “……” 好啊好啊,什么一体两魄,什么借尸还魂,合着全都是故玄虚胡编造,亏得她还提心吊胆了一下午,以为沈顷会被什么险小人所夺舍。 可这世上既没有一体双生,那沈顷前两次与她独处时的异样又该如何解释? 头一次可以解释为酒意上涌,那么第二次呢,难不成也还是意外? 正发着愣,对方的目光就这般落了过来。 郦酥衣后知后觉:沈顷已唤了她好几声。 “你手边有壁龛,里面有一盏灯,可以点开。” 郦酥衣低低“噢”了声,好奇问道:“郎君要在此处读书吗?” 此地暗,光线不好,既是读书,为何要选在此处? 他的目光顿了顿。 为何要选在此处? 沈顷的神忽然变得紧张,就连那呼声也变得很轻。 因为此时此地,恰好能与她独处。 第11章 011 暗室微灯。 沈顷喉舌微微有些发干。 好在她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乖巧地走到壁龛边将灯盏点亮。周遭一稍微敞亮起来,沈顷也抬眸望去。只见小姑娘一袭绯的衫子,正站在那灯火接之处,似乎受到了他的目光,郦酥衣眸光纯澈,了过来。 下一步他应当做些什么? 沈顷匆忙自手边了一本书,佯作认真地低下头。 另一面石壁之上,也挂了盏灯。 郦酥衣眼尖,再度迈步走上前去。那盏灯挂得有些高,让她不得不踮起脚。不一会儿,原本暗的地下书阁彻底变得明白如昼,她这才意,转过身。 “妾身想起兰香院中还有旁的事,就不打搅世子爷读书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 即便那本书乃是苏世子所著,但前两次沈顷夜间的反应仍旧让郦酥衣心有戚戚。她不敢与对方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更罔论如今二人所待的,是那暗不明的地下。她怕一会儿沈顷发起疯来,任凭自己如何呼唤、求助,外人都听不见她的声音。 见她如此想要离开,沈顷的神似乎动了动。男人下意识地伸出手,可她已然转身。她的步子有些慌,离开的背影也是匆匆,不让沈顷微微蹙眉。 他的指尖葱白,泛着淡淡的青白。 男人食指蜷了蜷,须臾,收回手。 …… 郦酥衣逃也似的跑出了地下书阁。 推门走进院内,那一轮新月恰好初升。时至傍晚,她却全然顾不得如今藏书阁里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了。此时此刻,她只想逃。 她只想离沈顷远远的! 是夜,郦酥衣躺在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睁眼闭眼,脑子都是《上古术》中的字眼,以及今所听的那一出《双生折》。 经过一整夜的休息,郦酥衣冷静下来。 如今自己已嫁入沈府,后半生与自己朝夕相处的,除了沈顷,再不会有别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搞明白沈顷身上的谜团,这样她才好有应对之策。 第二天清晨,郦酥衣坐上马车,偷偷去了宋宅。 宋识音瞪圆着一双眼,脸震愕地听完了她这一番话。 “你觉得……沈世子身上,还住着另一个人?!” 紫衫少女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 “酥衣,你是不是被沈世子待了啊,这人都变傻了。” 说这话时,音音一脸怜惜。可见郦酥衣仍一脸严肃,她又立马正。 对方用了许久,才终于消化了她这一番说辞。 郦酥衣深知识音的情,她嘴巴极严,又对朋友极为侠肝义胆。一来不会将沈顷身上的事说出去,二来又可以帮她去试探、那人身上的问题。 两人好一番思量。 决定就在今天夜里,去好好敲打沈顷一番。 宋识音拉着她去了一趟庙里,为她为了一道护身符纸。 “届时你就将这个藏在衣袖里,那些鬼魂都很怕这个的。若他再敢出来伤你,你就把符纸贴在他脑门儿上。” 郦酥衣犹豫:“音音,这能有用吗?” 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安道: “放心,这不是还有应急方案吗。” 正说着,宋识音从身后拿出来一壮的……麻绳。 郦酥衣:? 宋识音:“旁的我不敢给你准备,毕竟对方也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我怕你下手没轻没重的、再闹出什么事端来。这绳子你也藏在袖中,不备时可作防身用。” 听着她的话,郦酥衣也不好拒绝,面复杂地将绳子收下了。 告别了宋识音,再回到国公府,离落恰好有半个时辰。斟酌再三之后,她换上原先那一件被“沈顷”剪烂袖子的衣衫,而后又带了另一件泽丽的衣裙、披上雪氅,朝望月阁的方向走去。 宋识音怕她出事,与她约定好,入夜三刻之后,若她未派出府门,对方便会来沈府找她。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