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缓缓:“我与识音,乃是手帕。我与她情意深重,如同姐妹。” 苏墨寅点头:“嗯,音音同我说起过。” 郦酥衣:“既如此,识音的事,便也是我的事。更何况她尚未出阁,这挑选夫婿、事关女子清誉之事,更是马虎不得。” 说这话时,头愈斜了些。 薄薄一层金粉的光晕洒落下来,于她衣衫上铺了耀眼的彩。 少女碎发自耳鬓旁落下。 “我了解她的子,她敢敢恨,一旦认定了什么,即便是豁了命,也愿意誓死相随。识音从京都寄信而来,已言尽钟情于你。那你呢,苏世子,你对识音的心意又是如何?” 闻言,苏墨寅立马着急道:“我自然也是钟情于她!” 郦酥衣凝望着对方那一双眼。 与沈顷狭长的凤眸不同,苏墨寅有一双十分多情的桃花眼。 便是这样的桃花眼,衬得他格外深情,也处处留情。 回答她的话时,男人眼中写着急切。 郦酥衣被那双桃花眼晃住,一时间竟难辨他究竟是否真心。 微风徐来,落在少女嗓音之上。 她的语气之中多了几分锐意。 “既然钟情,为何不娶她进门?难不成苏世子也与旁人一样,嫌弃她的商贾出身?” “我不嫌弃。” 苏墨寅未想到身前这一贯温和的女人会如此发问,短暂怔了怔,忙不迭应道,“我从未嫌弃过她!我喜音音,我她的一切,她的出身,她的品,她的样貌……” “那你为何不愿她入门,不愿她成为你的正?” “我……” 男子忽然一阵支吾。 一时之间,周遭的风忽尔变得有几分料峭,就如此、径直地扑打在苏墨寅的脸上,将他的面扑打得有几分发白。 他亦发白。 “我须得……须得问一问家里面的意思。” “……” 见着身前如此犹豫不决的男人,郦酥衣被他的懦弱气得发晕。 起初知晓识音要与苏墨寅在一起,她心中便有几分抗拒。先前在京中,郦酥衣见惯了对方的作风——花天酒地,纸醉金,仗着有几分权势与家产,成连于那等烟花柳巷之地,活一个情场浪子。 对于这种人,郦酥衣一贯是敬而远之的。 更罔论对方又是沈顷的好友。 但今,听着苏墨寅的话,她只觉得心中怒意翻涌不止,甚至连太也被他气得突突直跳。 郦酥衣凝眉,一双眼冷冷盯着他。 当沈顷听见动静走出帘帐时,正见二人在军帐之外对峙。 他的子面微凛,看上去分外严肃。不知晓她说了些什么,苏墨寅正站在一侧,微垂着头,神有几分颓唐。 见到沈顷来,郦酥衣止住了话语。 因是未行军,男人只着了件素的长衫,掀帘走出来。 微风拂动他的袖摆,雪白衣袂轻扬,衬得他十分儒雅斯文。 周遭是漠漠黄沙,显得他格外格格不入。 见着二人,沈顷轻轻颔首,眼神里似有微疑之。 苏墨寅未曾想到,眼前看上去这般好脾气的少女,竟能将自己这样劈头盖脸好一顿骂。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苍白着面朝沈顷一揖,灰头土脸而去。 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身侧男人愈发不解。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郦酥衣抿抿。 一方面顾念着好友的隐私,她并未直接告诉苏墨寅,识音怀有身孕一事。 另一方面…… 书信中,宋识音也提到,不想以孩子要挟苏墨寅,让他因此而娶自己进门。 宋识音敢敢恨,希望对方与自己携手是因为纯粹的意,而并非其他。 头渐落,郦酥衣看着苏墨寅远去的身形,叹息。 对于宋识音与苏墨寅的情史,沈顷先前也有所耳闻。见着子眉间忧,他多少也能猜出个大概。思及此,男人伸出手,将郦酥衣孱弱的身形轻轻搂入怀中。 “郎君。” “是在担心宋姑娘的事情吗?” 沈顷低垂下眼。 他的眼睫极长,极为浓密,垂搭下来时,稍稍遮挡住那柔和的目光。 郦酥衣没有遮掩,诚实地点头。 沈顷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的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衣衣,你莫要担心。回去我好好同他说道一番,叫他千万莫要辜负了人家宋姑娘。” 见她面上忧仍不改,对方继续而道:“我与苏墨寅相识数年,他看上去虽说浪了些,可本却是不坏,不会让宋姑娘受委屈的。” 闻言,她将脸颊贴在沈顷怀里,轻轻点头。 这一场战役艰难,郦酥衣能预料到,此次大凛与西蟒,必定会是一场鏖战。 她在西疆,看着沈兰蘅学习,看着沈顷练兵。 顺便养养胎、回回信、劝劝苏墨寅。 却未想到,有一—— 宋识音竟像她当初追沈顷一样,义无反顾地追到西疆来了。 …… 宋识音来时,西疆难得地下了一场雨。 一场雨一场暖,彼时玉霜正收拾着晾晒的衣裳,同郦酥衣笑道,天终于要来了。 郦酥衣分外喜天。 回大地,万物复生。入目的一切都是生机,都是昂然之景。 她尚未来得及应答,便听闻帐外又传来一阵动声。 “女人?咱们西疆,怎么来了一个女人?” 郦酥衣耳尖,那些话语穿过窸窸窣窣的雨,就如此传入军帐。 “是呀,这怎么来了个女子?看她样子似是在找人,不知是何人的家眷?” 闻言,她眼皮忽然猛地一跳,忙不迭跳下榻,掀帘走出去。 外间正下着雨。 西疆不比京都,更不似江南,落起来雨时,雨珠如豆般扑腾腾地向下砸落。当她走出帐帘,只一眼便瞧见那名紫衫子少女。她一袭素衣,随意披散着头发,正要被周遭将士捉押住。 见状,郦酥衣赶忙喝到:“住手!” 那将是见到她,恭敬:“将军夫人。” “快将她放开,”郦酥衣道,“她是我的好友。” 听了这一声,前去捉拿宋识音的将卒登即被吓得丢了魂儿,那人连忙将宋识音撒了,捡起地上的骨伞递给她。 “下官不知,下官不知,一时多有冒犯。还望夫人赎罪。” 适才挣扎,宋识音身上淋了些雨。 青丝黏在少女本就发白的面颊处,她这一路风尘仆仆,愈疲惫之。 那将士公事公办,郦酥衣并没有怪罪他,赶忙上前去,为识音身上披了件衣裳。 大凛风气开放,但终究男女有别。 郦酥衣厉声,令左右之人都低下头。 她将宋识音带回军帐中。 西疆比京都寒冷许多。 刚刚又淋了这一场雨,宋识音的身子冷得发抖。 “音音,你怎么来西疆了?” 这一路周折劳顿,使得身前之人消瘦了许多。 郦酥衣看得分外心疼,取来干净的手巾,为友人擦拭发上水渍。 闻言,宋识音微垂下眼,语气听上去倒是云淡风轻。 “我想找他,就过来了。” 郦酥衣手上顿了顿,继续问:“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的贴身婢女,”隔着帐子,她朝外看了眼,努了努嘴,“如今还在帐子外头。” 不知是不是郦酥衣的错觉,自她前往西疆,与宋识音有这么久未见,对方似乎变得安静了许多,也不似先前那般热情活泼。 一个女子跋山涉水,自京都一路而来…… 郦酥衣不敢想象,她是下了怎样的决心与勇气,又受了怎样的非议。 “我去给你拿几件厚实的衣裳,这里不比京都,要冷一些。”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