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那一声带着重重的力道，几乎是砸在郦酥衣脚边。她微微一愣神，往后退了半步。 “你——” 不等郦酥衣出声。 男人声泪俱下： “萧某见过沈大人，见过兰姑娘！在下有罪，当年断不该口无遮拦，害得恩师入狱。在下死不足惜，心有悔恨，先前不敢面对姑娘。是在下的错，是在下的错！！” 边说着，他竟“嘭嘭嘭”，朝郦酥衣磕了三个响头！ 殷红的血掺杂着泥土与水印，粘在脑门儿上。萧炯呈两眼通红，泪水汹涌而下。 周围有村民好奇地望过来。 人惯 凑热闹，可那些人一看沈兰蘅立在一侧，赶忙又朝别处躲去。对于众人的避之不及，他并不在意，冷漠地望着磕了一头血的萧炯呈。 院落再度恢复了清净。 唯一瑟瑟发抖的，是匍匐在郦酥衣裙边的男人。 他像是真心悔不当初，对郦酥衣愧疚不已。 “这些年，我逃离了青衣巷，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将自己封闭起来、不与外界接触。兰姑娘，我又怕又恨，我知晓……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老师。如若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兰蘅冷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 “我……” 萧炯呈垂下眼，“我断不会不顾后果，去逞一时之快。” 沈兰蘅：“现在就有个机会，弥补你当年的过错。” 闻言，对方猛地一抬头，眼睛好像亮了一亮。 下一刻，却又听见如同审讯般的一句。 “《讨郢王书》，是你写的罢。” 萧炯呈身子一滞。 这四个字如同甩 不掉的梦魇般，让他的面 “唰”地一下变得煞白。郦酥衣能看出来，他是真心悔恨，后悔写了那封为青岚书院带来灾祸的檄文。 即便很不愿意旧事重提，但他也知晓瞒不过沈兰蘅，索 一闭眼，咬着牙关点头。 “是。” “你可知，青岚之祸，是因那篇檄文而起。” “知、知道。” 沈兰蘅往前迈了一步。 月无声，月亮不知何时悄然高挂于枝头。丹丘村周遭都是群山，将月光遮得有些昏暗。可即便如此，沈兰蘅仍旧目光灼灼。他的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横扫过来，连同那秋风，连同那月。 就在适才。 就在他眼前，沈顷沉睡，“沈兰蘅”苏醒。 他掀起一帘鸦睫，面微白，睨向那一身佛香的老者。 然，智圆大师的话，并没有因他人格的转变，而就此停歇。 他一字一字，掷地有声道： “施主五岁那年，贫僧为施主开了一剂药方。那药方便是用来抑制施主另一人格。” “十五岁那年，你出征西疆，第一次途径漠水。” “靠近漠水时，你第一次 到手脚冰冷，无所适从。在西疆征战时，也时常觉 闷气短、头疼 裂。” “也就是在那时，你的另一个人格逐渐离药剂的掌控，在你身上愈发展现出来。” “起初，他或许是半年苏醒一次，一次沉睡半年。” “再往后，是三个月苏醒一次。” “再往后，是一个月，半旬，十天……” “再到你去岁时的一 一次。” 智圆大师目光定定，凝视着沈兰蘅，同样也在凝视着沈顷。 他的声音清晰，与佛香掺杂着，径直落入沈兰蘅耳中，引得男人神一滞。 沈兰蘅听见，身前之人道： “施主，那每天夜里降临在你身上的，与其说是 祟，不若说，这是你的心魔。” 第93章 093 心魔？ 夜愈浓，透过窗牖的 隙，渐渐溢 整间禅房。 风吹树动，男子微怔的面容上，落了一层斑驳的影。 明明是初 ，禅房外已然一片 绿森森。 听了男人的疑问，禅房之内，老僧人的目光忽尔犀利了些，与摇晃的光影一齐，定定然落在沈兰蘅微白的面颊上。 适才转醒，他似乎尚未反应过来身前老者的话，耳畔仍回 着那些言语。 ——那不是祟。 ——那并非是祟。 ——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兰蘅，早就在五岁时溺死在水缸中。经历了这样的创伤，你患上了十分严重的心病。沈兰蘅只是你臆想出来的一个执念罢了。 ——你是假的，你这一生都是假的。你只是个执念，只是个心魔。 沈兰蘅怔怔然。 不可能。 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是心魔？怎么可能是那虚无缥缈的心魔？ 这么多年来，他只是沈顷的一个执念，这么多年以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面煞白，身子往后仰了仰，止不住地摇头，脸上写了不可置信。 “这怎么会……” 倏尔，男人的目光也凌厉了些。 那一袭雪衣落了昏黄的影，夜一寸寸，弥漫上他微黯的袖摆。郦酥衣清醒过来，他手指攥紧，怒斥： “大胆妖僧，在本将面前胆敢口出妖言！你就不怕本将带人踏平你那破庙，一剑削了你的脑袋！” 夜光晃动间，雪衣之人俨然换了另一副模样。 瞧着他面上的震怒，智圆却是不动如山。后者面并未有分毫改变，他双手合十，朝着台上观音菩提像缓缓一拜。 似是在为郦酥衣方才的“大不敬之言”而向神灵忏悔。 走出院时，夜恰好落下来。 凄惨的月光落在男人雪白的衣肩上，愈衬得他一整张脸 郁吓人。 烈鹰正被拴在禅院之外。 见他走过来，烈鹰一侧的长襄夫人走上前，下意识道：“主子……” 郦酥衣未理他，沉着一张脸，径直结果缰绳，翻身上马。 “驾！！” 他喝声不小。 夜风疾烈，亦将马儿驭得飞快。 长襄夫人：“诶！主子，大将军——您等等长襄夫人……” 疾风将身后的呼唤声打散。 通 城距西疆并不甚远。 这一路快马加鞭，回到西疆时，正是深夜。 夜风起，吹得军帐一阵猎猎。当沈兰蘅掀帘时，恰见不远处一道飞驰而来的身影。帐外落了些碎雨，男人一袭雪衣，肩头挂着雨珠与夜。 她下意识高高唤了声：“郎君——” 郦酥衣下马，看见那一道娇小的身影时，他敛了敛眼底神，阔步走了过来。 对方因是逆着光，让沈兰蘅 本看不清他面上的神。少女只嗅着那道清雅的兰香，下一刻，他已冒雨来到帐前。 周遭下人散去，沈兰蘅更是悉心地为他倒了杯热茶。 暖茶冒着热气。 热悠悠、雾腾腾的茶气之后，就这般 出一双鸷的眼。 沈兰蘅方一抬头，与之对视的那一刹那，心中猛然一惊。 她往后退了两步，后知后觉——身前此人已是郦酥衣！ 不知为何，今对方的眼神，要比以往凶恶上太多。他的眸光煞，甚至还带有几分厌世之气。 沈兰蘅呆愣了片刻，心底里无端生起一阵慌张。她稳下神思，往后又稍稍退了半步。继而垂眸，不动神地朝另一侧走去。 今的郦酥衣，心情像是不大好。 这么多的相处之下，沈兰蘅也深知——不要在此时此刻去招惹他。 不要去招惹眼前这个疯子。 便就在她转身之际，身侧忽尔一阵凉风，对方径直起身，一把攥住了她的右臂。ｄＧlhｔOＹｏta.cｏM |
凑热闹，可那些人一看沈兰蘅立在一侧，赶忙又朝别处躲去。对于众人的避之不及，他并不在意，冷漠地望着磕了一头血的萧炯呈。 院落再度恢复了清净。 唯一瑟瑟发抖的，是匍匐在郦酥衣裙边的男人。 他像是真心悔不当初，对郦酥衣愧疚不已。 “这些年，我逃离了青衣巷，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将自己封闭起来、不与外界接触。兰姑娘，我又怕又恨，我知晓……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老师。如若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兰蘅冷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 “我……” 萧炯呈垂下眼，“我断不会不顾后果，去逞一时之快。” 沈兰蘅：“现在就有个机会，弥补你当年的过错。” 闻言，对方猛地一抬头，眼睛好像亮了一亮。 下一刻，却又听见如同审讯般的一句。 “《讨郢王书》，是你写的罢。” 萧炯呈身子一滞。 这四个字如同甩
不掉的梦魇般，让他的面
“唰”地一下变得煞白。郦酥衣能看出来，他是真心悔恨，后悔写了那封为青岚书院带来灾祸的檄文。 即便很不愿意旧事重提，但他也知晓瞒不过沈兰蘅，索
一闭眼，咬着牙关点头。 “是。” “你可知，青岚之祸，是因那篇檄文而起。” “知、知道。” 沈兰蘅往前迈了一步。 月
到手脚冰冷，无所适从。在西疆征战时，也时常
闷气短、头疼
裂。” “也就是在那时，你的另一个人格逐渐
一次。” 智圆大师目光定定，凝视着沈兰蘅，同样也在凝视着沈顷。 他的声音清晰，与佛香掺杂着，径直落入沈兰蘅耳中，引得男人神
祟，不若说，这是你的心魔。” 第93章 093 心魔？ 夜
隙，渐渐溢
整间禅房。 风吹树动，男子微怔的面容上，落了一层斑驳的影。 明明是初
，禅房外已然一片
绿森森。 听了男人的疑问，禅房之内，老僧人的目光忽尔犀利了些，与摇晃的光影一齐，定定然落在沈兰蘅微白的面颊上。 适才转醒，他似乎尚未反应过来身前老者的话，耳畔仍回
着那些言语。 ——那不是
郁吓人。 烈鹰正被拴在禅院之外。 见他走过来，烈鹰一侧的长襄夫人走上前，下意识道：“主子……” 郦酥衣未理他，
城距西疆并不甚远。 这一路快马加鞭，回到西疆时，正是深夜。 
本看不清他面上的神
出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