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隔壁的婆婆。” “你没想过要走出这个镇子。”时雁一话锋一转,笃定地说着。 念芷没有半分犹豫地道出了疑惑,“念芷出生在这里,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想法?” “狭隘了么,这不是。” 黎孟夜自后方探头,恻恻地笑看着人。 果不其然地收获了念芷害怕的反应。 黎孟夜就着势头介入了两人的对话,“这样吧,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到底是个小孩子,心理防线低,注意力被人一带就跑偏。 念芷按捺住心底对上黎孟夜时的不自在,细声细气地问他是什么故事。 三人不知觉间又走到了念芷住处附近,但没踏上那条路。 黎孟夜有意拐了个弯,带着人在路边一处制伞的商铺旁停下了。 时雁一在边上安静地听他忽悠人,黎孟夜和对方讲的是经典的坐井观天。 小姑娘听得一愣愣,被乘胜追击地灌输了更多。 “生来在镇上就注定一辈子都得在此地?没这个道理吧。” 黎孟夜忽悠人时总手中放点东西。 这会捡了路边的小石子,以台阶前的空地为纸,撵着手中的石粒在地上勾着线。 “镇上的人可以帮扶你,亲疏远近且不论,邻里大部分可以算是瞧着你长大,自然生出恻隐之心,在此时照拂一二。” 石子在他手中也成了作画的笔,小镇的缩影被几笔拓在地上,分外栩栩如生。 黎孟夜用石子跺着身侧台阶,“你与我们非亲非故,凭什么认为我们就该帮你?” 念芷咬住嘴,垂首看着地上的图案不接话。 “因你年纪小?外面的世界多的是比你年幼但失妣的人。” “……那我应该出去吗?”念芷反问黎孟夜,“可是念念没有叔叔婶婶们谋生的手艺,见到生人就害怕,万一遇见了坏人,也没有反抗的能力。这样一想,念念不如待在小镇里,起码吃住不愁。” 意外的是黎孟夜肯定了她,并且顺着话头说了下去。 “这么看来,你也不是非要你娘亲不可,吃好喝好睡好,此生一大快事,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不是的,念念想在镇上,也想和娘亲一起住在这里。” “幼子总会长大,而后离家,”沉默许久的时雁一在恰当的时机开口,“你既清楚现在的自己没本事,就该想着怎么变得有用。你不可能一直寄希望于他人,尤其是有迫切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像是在劝人,又像是在将曾经的自己说与旁人听。 “退一步讲,你口口声声想要寻你娘,却固执地待在镇上。” 念芷听出了他未说尽的话。 镇子统共这么些地方,都没有娘亲的身影,只可能去了镇外。 镇上的大家都很好,念芷不想因此麻烦他们。 原本想借助这两个陌生面孔帮忙,可对方不愿,她手中也没有说得动他们的筹码。 甚至连她自己都反过来被隐隐说动。 念芷忍不住想,娘亲不会丢下她独自一人,但或许这是娘亲给她的一种考验呢? 如果念念自己丢了,娘亲一定茶饭不思地来找自己。那换作自己,也该克服对未知的恐惧,跑出去寻找娘亲。 兴许娘亲就在外边等着她,只要跨出第一步。 黎孟夜趁着念芷陷入沉思的空档,和时雁一对视一眼,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没想到合二者之力忽悠别人,会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翻车。 对方也确实听进去了,但明显又陷入了另一种不乐见的执着。 仍是没有绕开寻找,不过态度起码有所松动。 而今唯有跟着她,才能离开这个由她潜意识界定的范围。 只要念芷出自本心地想踏出这个镇子,不管出去后做什么,届时都与他们无关。 “大哥哥,我一个人出去怕有危险,想要你们短暂地护送我一段,可以吗?” 念芷用手指卷过耳边的一缕发丝,仰头看背对着光的时雁一。 “有需要收拾的东西吗?” 时雁一朝她略微颔首,眺望向不远处的府邸,拐角处坐着见过一面的盲眼婆婆。 对方似有所觉地将头转向他们这边。 哒哒的脚步声掠过,念芷的喊话从前面传来,“等我和婆婆告别后,我们就直接走。” 石子摩擦过地面的砺声自旁侧响起。 时雁一循声望去。 那幅拓在地上的镇子缩影图被黎孟夜三两下毁去。 或许不久后,这处地方也会因为念芷的离开而消失,但人不可耽溺于过往,纵使揭开伤口会鲜血淋漓,唯有向前,不断向前。 两人一坐一站,默契地谁都没有开口,只等着念芷道完别后带他们离开。 离开在大多数时候都悄无声息。 念芷站在踏向主路的岔口,最后回头看了眼她出生时至今生活的地方。 在心里默默地与之道别。 “我们走吧。” 念芷率先转身,她计划是去娘亲曾经同她提起过的,属于她的故乡。 从思绪扭转的那一刻起,时间像是被收进匣中的沙粒。 可触碰、亦可察看。 每走一步,她的身形高拔长些许,直到后来,她的容貌已与幼童搭不上边。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