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常去榆林啊。榆林再往北,就是鄂尔多斯,那里住着很多族的人,我又特别聪明,所以鞑子的话、回回的话、藏民的话,我都能听懂一些。对了,你还没问我为什么知道这寺庙下面有个地窖呢。” 祝北觐:“你为什么知道这寺庙下面有个地窖呢?” “真笨!还是因为我常去榆林啊。因为鞑子不停扰边关,建在边重镇的寺庙,大多会修地窖,一旦打起仗来,好用来容纳僧人和逃难的军民。榆林如此,想来远堡也如此,谁知果真如此。” 祝北觐为了节省时间主动道:“你真了不起。” 越季得意道:“那我接着说啊。鞑子他们不认得火器,还以为是烟花,又不确定、又不会用、又不舍得丢了、又怕放在军帐中被雨水浸了……总之这威力无穷的宝贝倒成了他们的烫手山芋。附近只有这座庙能遮风挡雨,他们就把东西存到了这里。我就说佛祖保佑么,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一回,咱两非但要回去,还要轰轰烈烈地回去!我要借鞑子的嘴,把咱两的英雄事迹给传得天下皆知,到时候,看谁还说你失义我失节!” 祝北觐惊恐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炸飞他们啊!” “你懂火器?” “当然……”越季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飞舞的眉目全都黯然归了位。 “你怎么了?” 方才,她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鼓励她克服恐惧、悉火器的人…… “没什么,我姑父蹇策您听说过么?” “当然听说过,鼎鼎大名的火器家,虽然已经谢世几十年,但在火器上的造诣,如今仍无人能出其右。” “好在他生前留下许多著述,我前阵子还钻研了一番,懂得一些。” 祝北觐忍痛一撑而起:“那还不赶紧动手?!” “对了我还没说坏消息呢。坏消息是鞑子派了重兵在上面把守,夜轮换不歇。你听啊,走来走去的。我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偷到了也拿不出去啊。” 祝北觐一呆,翻了个身朝里,彻底不想再跟她说一个字了。 越季扳着他肩膀一把将他翻回来:“不是没有办法啊!反正咱两也逃不了,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冒一把险。你假装绑了我,对鞑子说是要献个美女给他们。就能接近他们了。” 祝北觐惊得都忘了鄙视她自称美女了,结结巴巴的:“那……怎么行,我身为男子,怎能让你一个女子冒险……” “是条汉子!”越季用拳头一击手掌,“那换过来我绑你吧,就说美女抓了个世子献给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吴老头还不知道南哥和他孙女的好事,所以没料到他为什么炸。 第31章 血花开两朵 祝北觐愣了一下,忽然发怒:“我明白了!你和祝斗南是一伙的!兜这么大个圈子就是想把我给鞑子,你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越季瞪圆了眼,道:“是!我和他是一伙的。祝斗南就是这么怜香惜玉,手下一大把人不用,偏要用我这个未婚来冒险。之前的一切都是设计好的,连我掉下来的位置都是算好的,刚好砸到你,分毫不能差。你平常已经是手无缚之力了,现在简直是半死不活,可是我呢就是犯,偏不直接扭了你给鞑子,一定要想点谋诡计来引你上套!” 祝北觐不作声了,觉得是自己太多疑了。别的不提,单就自己现在的情形,越季想对他做什么,当真一点骗他的必要也没有,可是嘴还是不肯软:“谁让你往里跟他那般亲密,说你们反目,一下子谁能全信?” 越季被戳到:“你能不提了么!” “你不是说要时常鞭策你,省得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越季怒道:“还没好呢!” 她似乎是真动了气,用牙尖狠狠嗑住下,祝北觐觉得都要磕破了,下一刻当真见了血。见她将血往上涂,祝北觐目瞪口呆:“你、你、你又要做什么?” “无论是世子献美女还是美女献世子,挑大梁的都是美女知道么?我决定了。” 她一边涂一边讲话,声音含糊糊,可祝北觐听清了,终于忍不住:“你还知道羞么?” “放心吧,不为你还为我越家呢,不会真有事的。” 听她这么笃定,又想想她平素的行事之风,祝北觐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看了一会儿,道:“可是你这样哪像个美女了?” “在你们这些念书人心里,薄施脂粉淡扫峨眉的那种才是美女对吧?可是鞑子跟你们不一样,他们喜那种丰腴的、风的、浓妆抹的……” “够了!”祝北觐几乎要捂耳朵了。 越季道:“鞑子的那些恶行,我从小在榆林听得多了。越是规规矩矩、三贞九烈的女子,越是发他们的虎之,想要跟他们周旋,就是得像我现在这个样子。” 祝北觐看她抹完了,又用沾了血的指头往脸上伸,倒一口凉气。往常,他觉得对女子妆容评头品足是轻浮之举,绝不肯为,可现在实在是不能不出言阻止了,白白的脸蛋儿上涂两坨红,无论谁也不会觉得好看,那活像是殡葬用的纸人啊! 越季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让两抹红在眼尾上方斜飞起。祝北觐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涂脸…… 别说,这么简单一妆点,确实了三分妖媚气。越季把头发重挽成个偏髻,簪子也换做斜,又抓啊抓的抓下来几绺销魂勾,对着地上的积水左照右照,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想到了!她拉开衣襟,出抹和上面一片白皙的肌肤。 祝北觐像是被火燎了,一下子转开脸,几乎扭到脖子。 “躲什么躲,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还在乎这些小节!”越季绕到他面前,“怎么样怎么样?” 祝北觐看向她的眼睛好像是被两针在前头顶着,瞥一眼就飞速闪开,下了好一番决心,通红着脸嘟哝道:“不怎么样……” 越季自己低头看看,的确是……不怎么样。 风倒是风了,离丰腴还差得远。 “啊,有了!”她突然道,“你转过去转过去别看!” 等祝北觐又转回来的时候吃了一惊,眼前的人就像是变了个人。 “这回呢?” “……好多了。” ———————————————————————— 越毂一身金盔金甲,提钺扳鞍,骑于马上:“开城门!” 守门千总乔百锁扯开嗓应道:“是!” “谁敢!”祝斗南朝这边走来,衣袖急摆,失却了平风度,转眼便到近前,一上一下,与骑在马背的越毂怒目相对,“没有本王之令,我看谁敢!” 乔百锁道:“可是老国公他……” “不错。国公、太傅,空架子一个,你知不知道,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帅?!” 众将官见祝斗南对年事已高的老将们出口不逊,都有些不忿:“一为帅,终身为帅!” “放肆!你多大年纪?越毂三十年前就解了兵权,他何曾做过你的帅?” “他做过我爷爷的帅,做过我爹的帅!”乔百锁干脆豁出去了,“主帅有命,开城门!” 祝斗南脸发青:“你想死?” “守不住城也是死,末将就拼死送老国公出城!” “好——”祝斗南咬着牙,“你不怕死,本王倒要看看,是不是个个都不怕死,谁敢抗命出城,株他九族!” 株连九族的确慑人。 越毂一提马缰:“孩子们,听爷爷的话,不许跟出来!” “可是您……” “哈哈哈哈哈!你们没听说过,爷爷曾经单人匹马入敌阵?三十年了,我倒要看看,鞑子长进了没有!” 越毂说着一马当先,那十三老太保紧随其后。 “你——”越毂回头对着其中一人道,“回去!” 老头儿立即吹胡子瞪眼睛:“咋了?我不就是咳嗽两声么,大夏天里伤个风就跟蚊子踢一脚似的,有啥?这就嫌我了,不让我去?” “我才不管你伤不伤风呢。谁让你内黄灌肠虎皮肘子做得香,留你在城里做大菜,等着我们凯旋!” 乔百锁声嘶力竭:“鸣炮——” 炮手们齐声:“是!” 震天动地的八声炮响,一队白发苍苍的老人冲出阵前。 连来,鞑靼军为了晖军出战,专挑了一群大嗓门儿没没夜地叫阵,喊破了喉咙骂遍了祖宗十八代,实在没词儿了,只好从头再骂一遍,也没能出城里半个守军来,现在见他们大张旗鼓,兴奋得不得了,再看清来人就是传说中的越毂,个个忍不住嗷嗷叫: “把这群老不死成蜂窝!” “活捉越毂!” …… 鞑靼两名凶神恶煞般的先锋一阵狂笑:“我们当越毂是啥三头六臂,原来是个没头没脸的胖老头子!” “大胆!”伙房十二太保当即炸锅,“胡说八道。我们堂堂正正,哪里没头没脸了?” 鞑靼兵一阵呜嗷叫:“旗呢?没听过主帅出战,连面旗都没有的!” 越毂一手提着钺,一手着:“你们俩是谁?” “蛇雕、猛隼,你一定听过我们哥儿俩的大名吧?” “听过。十二神鹰中的老四和老五。听说你们俩是亲哥儿俩,平时出战形影不离,杀起人来也是一样的心狠手辣。落在你们手里的,无论降与不降,都要活活被穿在长矛上,举着尸体在阵前耀武扬威。” 二将又是哈哈大笑:“不错、不错,算你这老儿有见识。那个榆林镇的越孝,是你孙子还是曾孙子?可惜他自己抹了脖子,没能给我们做活串。那什么‘榆林三熊’就不一样了,穿起来晒太,两天两夜才断气,真是比狗熊还结实。就是剥下来的那身皮不咋样,太薄。” 他们口中的‘榆林三熊’其实是‘榆林三雄’,其中一人正是十三太保中程天开的独孙。 老人嘴直抖,艰难地抖出一个笑:“好、好!总算让我知道这小子的下落,没苟活着给他爷爷丢人!妈的,今天老子就把你们两个也穿成串,连皮带骨啃了!” “别急。”越毂一扬手,止住红眼的程天开,“他们说的不错。旗开得胜,哪能没旗呢。蛇雕、猛隼,你们是看不到了。” 二将正琢磨他这话啥意思,忽到平地一股风,是挥舞的长钺搅起的。他们见越毂又老又胖,本没太放在眼里,更没打算以二敌一,可那股钺风太疾太可怕,本看不清招式,不约而同地一起抡开兵器胡招架。 三招。第一招从神鬼莫测的方位虚晃而过,第二招锋利的钺刃削去蛇雕连盔的半个脑袋,第三招钺尾铁疙瘩生生将猛隼的脑袋砸个稀巴烂。 那两件兵器甚至没有跟钺相,便沉甸甸落了地,紧接着栽下来的是两具尸身。 越毂长钺一挑,前方竖着的一杆苏鲁锭入手。他钺于左手,右手执苏鲁锭,锭头苏做笔,沾着狂的鲜血,于尸身上飞快挥走。 写毕掷锭于地,长钺还右手,越毂吩咐一声:“穿起来!” 两具尸身穿于长矛之上,被两个悲愤的老人高高举起,鲜血淋漓的大字异常醒目,百丈外可见,一具上是‘晖’,一具上是‘越’。 第32章 鬼话连篇敌 “伙房的老伙夫?”马沓沓向前几步,马上人举鞭下指,“断雁刀谢长风、奔雷斧程天开、月双锤金百炼。” 赤隆听得惊讶:“这……”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