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救我……” “小偷,烂货……” “种,撒谎……” 往地板啐了口痰,摔着她巴掌,一巴掌骂一句。 “你不知道啊?你没妈了。” 黑黑的屋子,大雨落下。 没有灯,整个世界没有灯,山也不说话。 王结香哭起来,哭得愈发大声。 脸肿了,她绑着的头发被摔到散开,皮筋不知掉到哪里。 屋里传来男孩的哭声。 他跟着她一起哭。 没妈。 你没妈。 王结香恨啊。 她披散着头发,脸上有眼泪有口水有鼻涕。 她瞪着她,眼眸乌乌沉沉,她嗓音尖利地冲她喊叫,像被踩到脚的猫。 “可是弟弟都有雪糕!” 王结香倔着咬紧嘴,牙齿在抖,身体在抖。 她瞪着眼睛,眼眶中滚着泪,不肯落下。 “弟弟都有雪糕,每次都有。” 她问:“,我为什么不能有?” 捧起她的雪糕碗,端去屋里哄哭了的弟弟。 她轻飘飘地说:“因为你是女的。” 这才是真实。 王结香咬着手指,双肩颤抖,无法自抑地大笑起来。 这些,才是真的。 心碎是真、肿痛的脸是真,从没吃过雪糕是真。 殷显这是什么制滥造的神世界啊? 他所想的,全部假得可笑。 王结香的16岁,王结香的青…… 没有上过高中,没有妈妈,没有骑过爸爸买的自行车,没有吃到哪怕一次买的雪糕。 没有魔法,没有人说她漂亮,没有人送糖,送雪糕,没有成为殷显的笔友。 青就这么过去。 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做成。 这是她的青。 “结香……结香……” 妈妈的声音在左,她招手让她来,笑着为她展示,她为她新织的天蓝圆领薄衣。 弟弟的哭声在右,能给殷显写信的纸笔在右。 王结香位于两种声音的正中。 她清晰地知道,只要跑过去牵住妈妈的手,她就可以停留,就可以不用走。 那么还能,再回到这个世界的开头,穿着新衣上高中,窝在阿妈怀里撒娇,听妈妈的呼和唠叨,被她笑话长不大,被她轻柔地掖一掖被角。 可她站起来,往右走。 “结香啊……” 她被那声声呼唤牵扯着,一步三回头,疼得活像是从心头剜下一块。 那天小溪旁的对话犹在耳。 她说想一直跟妈妈呆在一起,信誓旦旦以后不嫁人,绝对不会喜别人喜得不得了。 “喜哪能控制的啊。”妈妈这么说。 王结香擦干眼泪,坐到她的书桌前,拿起纸笔。 她写了非常非常久,涂涂改改,最后只剩一句。 【殷显,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就好了。太辛苦了,我们别再遇见了。】 寄出的信消失后,她走向她弟的铺。 他这会儿已经不哭了,津津有味吃着雪糕。蹲在他旁边,伺候他,帮他擦嘴。 男孩正是调皮的年纪,见她来了,朝她做了个丑不拉几的鬼脸。 妈妈长得好看,王结香的脸型和眉眼更多遗传到她爸,所以弟弟比她像她妈。 他有长长的睫,眉秀气,丰的形更是跟妈妈像了个十成十。 这种相似,非但没有起王结香的,反而令她对他更加厌恶。 那是一种暴殄天物的怪罪。 “烂货。”弟弟学着,这么叫她。 王结香越是生气,他越是洋洋得意。 小恶魔用神似妈妈的美貌的脸,做丑陋的表情,对她讲难听的话。 “把雪糕还我。” 王结香伸手去夺他的碗。 “走开、走开,”弟弟扭动身躯,拍打她的手:“雪糕是我的。” “那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 她冷静地,冲他一字一句道:“它是我的。” 不高兴了,叉着站起来,替她弟做主。 “做姐姐的,会不会让着弟弟?管它是谁的,给你弟弟吃怎么了?” 王结香懒得跟他们废话,使蛮力抢走碗,往地上猛地一砸。 碗摔成碎片。 白的雪糕落在脏兮兮的地板。 眼前,瞠目结舌的、哭闹不休的弟弟,一同消失于这个空间。 王结香力地,抱着膝盖蹲下。 屋外大雨滂沱。 好似有谁,在替她声嘶力竭地哭。 “殷显,”王结香望着窗外的雨,自言自语道:“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就好了……” 信中,在一切的涂涂改改之前,重重划掉之前。 她写: 【殷显,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的话。我王结香,还是想遇见你。 我要住在你家隔壁,教你骑自行车,带你出去玩,我们一起养兔子。再大点,我们读一个学校,我得让你先喜上我,把我喜你的都还上。 你会督促我好好读书,教我学数学;我教你写作文,提醒你不要丢梦想。高中毕业,我和你一起考大学,成为一个很聪明的,有知识的女生。 然后你一直一直很喜很喜我,我们长大,结婚。生一个小孩,是女孩,比起小孩你还是更喜我。那么,我就会喝很多很多胡萝卜汁,和你过完很幸福的一生。】 桌上出现一个洁白的信封。 王结香深深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它打开。 内里不再有17岁殷显的回信,只躺着一把孤零零的钥匙。 “我讨厌死你了。” 不知什么戳到痛点,止住的泪水又涌出来。 王结香用手指揩去眼泪,草草地梳理一下自己的头发。而后,她将信封里的钥匙倒到手心,牢牢地握住。 雨滴停止下落,光破开乌云,整个天地的光亮被钥匙附。 老宅的画面一帧帧淡去,王结香合上眼,身体被一阵暖意包裹。 第30章 你是谁 回到小兔岛。 这里维持着他们被房子没前的模样, 桌上散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果汁、食物还热乎着,她的十指戴钻石戒指。 王结香转头, 岛上又空了一块。 那两个连体的屋子消失, 只剩下最后一栋木质结构的老屋。 兔子慢悠悠地挪到她身边,用脸碰了碰她。 王结香低头, 把他抱起来。 他背的粉小兜开着,里面的菠萝包吃完,属于“寄宿学校”的钥匙不见了, 出租屋钥匙还在。她将新获得的钥匙也放进他的兜兜。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