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偏远乡镇到繁华大都市,都需要市政照明, 譬如路灯、隧道灯、地下停车场,它们应该如何规划设计, 它们的建造、维修、定期维护, 这些殷显的公司都有涉猎。而关于如何进入这个领域,殷显在上个公司积攒的人脉派上了用场。 王结香老早就知道他野心,工作能力出众。殷显的公司刚起步, 让他这时做个甩手掌柜是没可能的,她能够帮到他的事情不外乎支持他,监督他正常作息,正常吃饭。 每天,她要早上班,他跟她同个时间起,吃早餐。 送她去幼儿园之后,殷显到自己的公司。他的午饭是王结香提前一天做好的,吃了饭殷显会给王结香发个短信汇报。 下午三点,她下班,买菜回家做饭。殷显超过六点没回来,王结香就会带上饭菜去他的公司找他。 一天下来,王结香忙得像个陀螺。 在幼儿园烤面包本来是个清闲的工作,最近因为许奇,她每天多出不少事。 那个小男孩自从上次跟她搭上话,便常常跑来厨房招惹她。 “姐姐,姐姐。” 他双脚悬空,双手扒拉住厨房外的窗户沿,出他头顶两个旋的小脑袋,和她打招呼。 王结香怕他不小心摔下去,连忙摘了手套跑到窗户那儿,把窗子打开。 “你别调皮了,回班级上课。” 许奇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厨房里面:“姐姐,蛋糕什么时候做好?” 她的手伸出窗子,虚扶着他的手臂:“你先从窗户下来。” “我不要!”他嘻嘻笑:“我也想做蛋糕,我可以进去找你玩吗?” 王结香严肃地拒绝他:“不可以,小朋友不能进厨房,这里有很多危险的东西。” 许奇拿眼睛斜她:“既然危险,那你为什么呆在厨房?” “我是大人,我能回避危险。我在厨房因为我在上班,你是小孩所以你要去上课……” 她跟他解释不通,他噘着嘴,一脸的不甘愿。 王结香不再多费口舌,催他从这里离开。 “许奇,你不回教室的话,我要喊你老师了。” “哼。”他放开窗沿,脚稳稳地着地。 王结香见他没事,正要收回自己的手。 “嘭——!”许奇忽地踮起脚,用力一推窗户,把她的手臂夹了个正着。 王结香表情一变,嘴里呼痛。 做了坏事的许奇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她自己打开窗,手臂被夹住的地方红了一块。 晚上殷显回家,闻到红花油的味道。 王结香抹了药在手臂淤青的部位,他问发生什么事,她跟他说了。 卷起她的袖子,他检查了她的伤势,眉头紧锁。 “下次你别理他,厨房窗户和门全锁了,别跟他说话。” 王结香扑到殷显怀里求安:“呜,我手疼一天了。那孩子太皮了,让人没法安心,怎么会连格都那么像我弟,我真是欠他们的。” 他拍拍她的后背:“像你弟,那你更别理他。你有什么不安心的,去担心他干嘛?你就是笨蛋猪脑子,当滥好人。” 她是向他诉苦的,又被他骂。 “我讨厌你,你尽会说我不好!” “谁是滥好人猪脑子啊?我聪明着呢!” 王结香气鼓鼓地离他的怀抱,自己躲角落疗伤。 * 王结香是个傻乎乎的热心肠,这件事除了她自己,跟她接触过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末她休息在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电话接起来,那边的女人喊了她一声,而后便开始小声地啜泣。 王结香竖起耳朵,听了声音半天,终于听出对方是多年没有联系的老乡,姜冰冰。那时在理发店她俩有了隔阂,殷显带王结香讨回工资后,她再没见过她。姜冰冰试过各种办法找她,最后从她城中村的房东那儿要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冰冰啊,你怎么了?” 虽然她们已经闹掰,但她听她哭得那么惨,仍会替她担心。 “结香,我完蛋了……他不要我,我有孩子了……结香,我没法活了……” 姜冰冰哭得气若游丝,王结香抱着手机,被她搞得心惊胆战。 “你人在哪?你说什么呢!千万别做傻事!” 姜冰冰不告诉她自己在哪,拼命地哭,不断地和她道歉。 王结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们见面说好不好,你冷静下来。我去你那边找你行吗?你还在理发店上班吗?” “你别来理发店。”姜冰冰这才报出了她家的地址。 王结香马不停蹄地打车赶到姜冰冰的家。 她和五年前一样,跟其他人合租一个小公寓。不知是屋里还是姜冰冰身上,有种馊掉的气味。 王结香进屋看到她,除了有些憔悴,其他看着没什么事,悬着的心总算放回了肚里。 一番询问之下,她清楚发生的事:姜冰冰跟她店里的理发师浩哥好上了,前些子,她觉身体不舒服,去诊所看医生,查出怀孕。姜冰冰要浩哥负责,他非但不认她是他女朋友,还说小孩不是他的。理发店的人全是和浩哥一伙的,眼看着孩子的月份大了,姜冰冰没钱堕胎,没钱养小孩,思来想去没有能帮她的人,于是打了王结香的电话。 “走,我们向他要个说法,哪能这么欺负你!” 她牵起姜冰冰的手,带她出门去理发店找人。 姜冰冰不愿意进那个地方,她们坐计程车到理发店门口,她不肯下车了。 王结香思索片刻,独自拉开了车门:“那你在外面等我,也免得你情绪动,动了胎气,我一会儿回来。” 她神犹豫:“结香……” 她对她坚定道:“没事的。” 再迈进这家理发店,王结香已没有了从前的害怕。 五年前,她是任人圆扁的乡下打工妹,怯怯地躲在殷显后面。 五年后,她冲在前面,推开店门,这里的人们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那个叫浩哥的甚至没有认出她,五年过去,王结香的气质和外型都有了太大的变化。 王结香从他这里,听到了一个和姜冰冰不同版本的故事。 浩哥说他跟姜冰冰确实睡过几次。他没把这当一回事,就他知道的,店里其他几个男的也跟她纠不清。这几个月他没碰她,他不认这个孩子。孩子不可能生下来,他已经结婚了,店里全部人包括姜冰冰都知道的,他有老婆有家庭。所以她有心来讹他,却也不敢把事闹大。 谈到这个程度,王结香一个局外人,难以去评判事实的真相。 能商量的,是这个孩子怎么办? 浩哥的态度依旧不配合:“这孩子不是我的,有我什么事。孩子在她姜冰冰的肚子里,她想怎么样,与我无关。” 她问他:“如果生下来做亲子鉴定,是你的呢?你会负责吗?” “不可能是。”他死不肯松嘴。 “你想清楚,到时候做亲子鉴定,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你是孩子爸爸的话,不是一句‘不可能’,就能逃掉的。” 浩哥坐在店外面掉了半包烟。 最后,他掏了三百块,亲手给姜冰冰。 她收了他的钱,没跟他说一句话。 摇上车窗,姜冰冰让计程车司机开车。车驶出理发店所在的那条街,王结香望见她的侧脸有泪水淌下。 不像在她面前,她哭得背过气,声嘶力竭;姜冰冰静静地泪,紧抿的角是抑的向下的弧度。 王结香的手搭在她的手背,轻轻地安抚。 “结香,”姜冰冰抓住她的手,脸上泪水没干,换上讨好的笑:“你能借我一笔钱吗?” 姜冰冰现在情况困难,即便她不说,王结香也会主动提的。 “好。” 她立刻答应了。 * 把自己攒的钱借给姜冰冰,这事王结香没跟殷显说。 一星期后被他偶然发现她卡上少掉了一大笔数字,问清楚缘由,他们又爆发了一次争吵。 “是我听错了吗?你倾囊相助的人是那个姜冰冰吗?那个你为她出头,她反而怪你,你丢了工作拿不到钱,她还和老板站在一边的姜冰冰吗?” 王结香干笑两声:“都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是,你不记得,”他怪气地讥讽:“猪脑子会记得什么事?猪脑子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一边数一边说,她人很好的,她是我的朋友。” 王结香不服气:“她确实是我朋友啊,我从家乡到城里找她,她给了我一百块钱。我到理发店做洗头工,一开始什么都不会,她有教我,还带我去买衣服。以前我们上学时,常常结伴走路去学校,约好谁有自行车就要载对方……” 他打断她。 “你是记得她的好了,记得清清楚楚,她有记得你的好吗?” “她曾经怎么对你的?你有事时她不闻不问,好像不知道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等她落难了,她懂得用各种方式来找你了,你电话号码都能被她要到。你知道人家为什么偏偏找上你吗?因为你蠢。” 殷显讲的话实在太难听,王结香的嘴越来越扁。 “你的钱是攒了多久的?平时花自己身上,多花一钱我看你都不舍得。那钱不是说要用来开蛋糕店吗?为了一个明显来占你便宜的老朋友,你的梦想就舍弃了是吗?” “钱,她会还我的。” 王结香梗着脖子,还在替姜冰冰说话。 “你不了解她,她没你说的那么坏。” 殷显不明白:“为什么你总要把人想得这么好?” 她反问他:“为什么你总要把人想得这么坏?”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