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南仰头朝后躲,肖子烈则兴高采烈地抓住师兄伸出的手臂,“中午吃烤怎么样?” “随便吧。”盛君殊让他架着,破罐子破摔地丢掉纸巾,轻飘飘地说。 郁百合做了烤全。 肖子烈以匕首破腹,利落地将骨剔除,热气在森寒的刀身上凝出白雾。少年停下,顺手捻了刀刃上一片进嘴里,“突然觉得,此处应该有张森。” 衡南也发现,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张森了:“叫小狐狸来吃?” “算了。”盛君殊含糊带过。 张森不同于师兄妹几个,入了师门,形同结契。他是怪,和衡南屋里那一株千叶吊兰一样,虽说给他当了近千年的秘书,但他来去自由。 更重要的是,藏狐有发情期。每年有一段时间是会到处跑、神活跃、频频排,浑身散发出浓郁的荷尔蒙气味,这段时间他是没有办法工作的,同为男人,盛君殊许他随时请假。 肖子烈啃着腿问:“对了,苗西去吗?” “怎么?”盛君殊瞥过去。 肖子烈说:“探鬼屋。” “什么样的?”衡南顿时好奇,但探看几眼盛君殊,他好像有些心事。 “总而言之就是……西村的一个女孩挂了,东村的一个男孩挂了,年龄差不多,都未婚,两家亲戚觉得很可惜,经人介绍商量了一下,就……”他做了个两手相对的姿势。 “配婚了?” “对。” 为死人配冥婚,早在周朝就引为大忌,但由于活人亲属一厢情愿的好意,这种风气屡不止。 “总之,在东西两村中间找了个折中点,他俩埋在一块之后,表面上倒是静悄悄的,以这点为圆心,四周的几栋房子,里头的人,没多久都搬走了。” 衡南觉脖子后面仿佛有一阵冷风拂过,天书也一阵躁动。 自盛君殊以毁门灭派威胁过天书以后,它原本安分许多,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蠢蠢动起来。 肖子烈见衡南捂口,忙抚她肩膀:“师姐,到时候我们一块去玩,你就不怕了。这段时间我先去探探情况。” 盛君殊看了肖子烈一眼,言又止,“过年了,你还跑?” 少年黑眸闪烁,与他目光相接:“就是要趁着能动的时候多跑跑。” 盛君殊放下叉子,轻道:“去吧。” * 郁百合说年前要穿新衣,剪新头,她自己也烫了个头,每天早晨吃早餐时,都能看到一道边挥舞铲子边按头发的身影。 衡南的头发长得很快,刚来时才至肩膀,现在已经盖过锁骨了。她对着镜子左右看看,两指不地抿住超过肩头的部分:“太长了。” 落地镜里倒映出盛君殊的脸,衡南定神看他,盛君殊的黑发倒是不长不短正刚好:“师兄,你都是去哪里理发?” “我自己来。” “自己来?”衡南怔了一下,“自己怎么来?” 盛君殊端详了她一会儿,主要是端详她的头发:“你如果信我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试一下。” 衡南看见他伸出的右手上现了巨大程亮的荆棘刀,退了一步:“……” 这一千年来,盛君殊不习惯与生人近距离接触,包括tony老师在内。行武之人,更不可能把脖颈子暴在别人的刀下。 所以不离手的法器衍生出了别样的用法,这种用法能生巧。 盛君殊站在衡南背后,低头,左手拿着梳子不练地顺了两下衡南的黑发,那把可怜的小梳子和他右手的大刀比起来简直弱不风。 盛君殊梳顺了头发,在镜子里给了个安抚的眼神:“我开始了?” 衡南缓缓低眼,注视着他架在她肩膀上的牧棘刀:“等一下……它愿意吗?” 盛君殊纳闷看了一眼刀:“它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用了这么多年,早就君心我心,人刀合一。 衡南突然想到,早些时候她捏着双头刀片给师兄刮胡子,现在师兄拿大砍刀给她剃头,倒是扯平了。 她眼角下弯,嘴勾起,头一低,头发向上跑,飘在刀刃上,倏忽断了几,絮絮落下来,盛君殊吓出一身冷汗:“别动。” 手指又向上捏几寸,衡南的头发黑亮而柔软:“这么多?” “再往上点。” “这样?” “差不多。”他从镜子里瞥见衡南在玩手,因为他拽着,她的头微微后仰,眼角勾着,只出一线浅浅的眼尾,睨过来,竟因敷衍而染上几分媚意。 她十七岁前留的是及的长发,自拍照上,未染烫的长发像盘踞的妖丝,蔓延至身体各处。 “以后都剪这么短?”他的声音落在她发顶,能觉到与她脊背相贴的腔,随声音颤动。 未关紧的水龙头,“滴答”在池壁落下一滴水。 “男人是不是都有长发情结?”她幽幽发问,“师兄喜长的,我就留长。” 盛君殊抬头看向镜子,衡南下巴扬起,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又在拿他玩笑。 盛君殊手腕轻轻一抖,捏住的几寸黑发已经齐齐削断,落在他手里的短得像猫,被他小心捏着,放进垃圾桶里。 再抬手簌簌数下,切得比理发店还齐。盛君殊收刀,严肃地摸了一下她脑壳:“剪短点好打架。” 衡南哼了一声。 年底人情往来暴增,盛君殊收了一大把商场金卡,西餐厅金卡,影院金卡。 衡南不喜逛商场,这一点早在星港他就知道。他打电话问张经理,能不能把这些卡都换成酒店金卡,张经理很为难。 “这样吧董事长。”张经理说,“我不收商场的卡了,给太太换成度假酒店和高级spa。” 酒店倒没有异议,盛君殊搜索了一下什么是高级spa,得知要衣服被按摩师摸来摸去,断然拒绝。 最后他们一起看了场电影。 为这场电影,衡南化了五十分钟的妆,在盛君殊看来,跟她没化也差不了多少。 “师兄,这个号好看吗?”她撑着桌子把脸向前一送。 红的,好看。盛君殊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衡南又出来了:“这个呢?” 盛君殊盯着她的研究了一会儿,完了,看不出跟刚才那个有什么区别,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他直身子,又盯着看了一会儿,为了避免衡南觉得他敷衍,他斟酌了一会儿,镇定道:“……这个好一些,颜更纯粹。” “呵。”衡南按在桌子上,冷笑,“我本就没换口红。纯粹吗,师兄?” “……” 一出门,盛君殊才知到这心装扮的威力。 衡南踩了高跷,一路上总有人魂不守舍地频频回望。关键是她都已经挽着他的手臂了,那些男人的眼睛还是肆无忌惮地徘徊在她脸上。 盛君殊回头,幸好,衡南的羽绒服长及小腿,绯长裙过膝,丝绒袜,小皮鞋,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边几个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你看错了。”衡南目不斜视地走路。 盛君殊觉得自己观察力受到了侮辱,垂睫低头:“左边第三个,右边第二个。” “是吗?”衡南只是抬了抬眼皮,随便别了下头发,“也就是五十分钟的妆的正常水平吧。” “……”盛君殊直接提着她去了放映厅。 衡南选了一个进口恐怖片,影院里爆,都是二连座,音效一响,大荧幕上青调的女鬼咯吱咯吱地攀爬而出,发出“呃啊”的声音。 四周的座椅一阵抖动,女生们扑进男朋友怀里瑟瑟发抖,两个天师面无表情地坐在中间。 盛君殊放松地向后靠,单手搭在衡南背后的椅背,衡南无趣地看着屏幕,慢慢往嘴里了一颗爆米花。 盛君殊觉得这个片子有点……有点失真,毕竟很少有怨灵会这么爬的。 他关怀地看了师妹一眼,荧幕在衡南冷漠的脸上投映了一片闪亮的青。 正看着,忽然觉到一只小手在他膝盖上方蜿蜒爬行,低头一看,瞬间面部充血,环顾四周,幸好这里灯光昏暗,没人看见,一把按住衡南的手:“……衡南。” 恰好又是一个高能镜头,四周的尖叫声将他的声音完全盖过。 衡南怀里抱着巨大爆米花桶,盯着荧幕,表面上看电影很认真,仅眼底了一点恶劣的笑。 她自小生在女人窝,把男人当敌人,也作猎物,仅靠一双灵巧的手动情绪,是小孩子的必修课。印三娘管这个叫“手技”。虽然她很恶心这项技能,但不得不说,拿来恶作剧还是好用的。 相比之下,从小正苗红的盛君殊哪经过这个? 惊诧慌中,没三两下,他就神情凌地直接站起来,迈腿往洗手间去,没能走成,师妹伸出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勾住他西口袋不放。 他就像是被铁丝住衣一般,低头拆解了半天,后头传来一阵敲座椅和抱怨:“坐不坐呀,挡人了。” “就是啊,站半天了。” “……”那几个声音一响,男男女女几张脸孔朝他一看,盛君殊仿佛头顶一个惊雷,瞬间坐了回去。 他僵直地坐了一会儿,窸窸窣窣地把西装外套下来,盖在了腿上,又把衡南的爆米花抢了过去,抱在怀里。 侧头一看,师妹双眼睁圆,肩膀抖动,正在光影中努力地憋笑。 直到她收了条信息,笑容消散。 消息是黎沅发的。 第一条:南南,老娘成年了!!! 第二条:我们终于那个了!!! 第76章 姻缘(二) 原订的玻璃博物馆参观没有了。 原订的红酒烛光西餐也没有了。 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