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往下一沉,竟然到一丝惧怕,他回过头。 衡南莫名地被盛君殊揽进怀中。 他抱得很紧,衡南能觉到他膛里急促的心跳。 衡南闻着他领子里的青松味道,觉得身体变热,变软,眼睛眯起,差一点就能碰上他的耳廓,盛君殊在她耳边忧心地说:“师兄给你买了很多木瓜。” “…………”衡南黑着脸把他推开。 演员将袋子里的戏服抖出,平摊在地上。 裙子大都是黑的哥特风格,只是绑带或裙褶的细节不同。 她们将裙子拆解开来,外面是皮质的束,绑带叉,如蛛网将细长的束扎牢,里面是挂在侧的双袋式裙撑,由铁筋弯成。 盛君殊单手拎了拎,果然像孟恬室友说的那样,有四五斤重。 “你们这些裙子都是从哪儿买的?” “有些是找工厂订做,有些是好者自己设计。”她们说,“于珊珊的戏服就是她自己找材料做的,她手巧,设计的裙子都很漂亮。” “那个胖胖的小姑娘,每次都盯着看,羡慕得不得了。” 衡南一面心不在焉地听着,一面在速写本上勾勒出裙撑骨架,速涂出层叠的裙摆,裙上长出美人。 美人撕破面孔,爬出一只巨大的恐龙,一口把男人都吃光。 笔尖忽然被牵拉地一歪。 糙的纸面上斜拉出一笔,衡南用力捏住笔杆,却好像有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控了笔身。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缓慢而顺滑地写下一排,她这辈子绝对写不出的花体英文。 “be the green grass above me”(就让碧草覆盖我的身体) 这是短小的铅笔,笔尖写出的却是黑红润的华丽字迹,因为她的挣扎,字母e的下弯猛地曳出去,好像一个失控的巨大微笑。 冷汗一朵一朵绽开在本子上,鬓边滑落出滚烫的轨迹,口的天书猛颤起来。 她……又通灵了。 第59章 双镜(七) 事情有些复杂。 盛君殊一手扶着观众席的椅背,微微躬身。 观众席本就暗,微弱的舞台照灯只能勾勒出他的身形,他将衡南完全笼罩在靠近腹部的影里。 旁人看来,这两个人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干什么。 盛君殊的冷汗也顺着脖子往下淌。他宁愿衡南直接昏过去算了,他扛回去就完事,但是她偏没有。 衡南坐在椅子上,膝上摊着速写本,手里捏着快写秃了的铅笔,疯狂地滑动纸张,一页写了,哗啦——像西风刮走落叶,又猛地翻一页。 她还在说话:“师兄……” 呜咽着,声音很急切:“你帮帮我……” 盛君殊去握她冰凉的手,被她不受控制地铅笔狠狠扎了一下,衡南的话从闭合的齿艰难地挤出来,“她要写,你不能拦着……” “那怎么办?”盛君殊又去摸她的脸,摸到一手冷汗。 衡南哼道:“天书……” 盛君殊立即把手放在她口。 贴近常人的膛能觉到心跳,这会他却只能觉到里面像有只蜂鸟正在拍翅。 他听见衡南喉咙里咕咚咽血的声音,脑袋一嗡:“吐出来算了!” “不行!”衡南眼神一狠。 她不想昏,她不想睡那么长的周期,最后只能靠炎体救济。 既然已经跟天书同体,这种事以后少不了。 她得习惯。 只狠了一下,又开始气,呜呜地掉眼泪,“我太疼了师兄……” “……”盛君殊背上冷汗叠,“咯嘣”将她衣领扯开,手钻进去贴在正中间的皮肤。 炎之气输进去,好像滴了血在鲨鱼群里,马上就被风卷残云地噬。 是这儿吗? 等下,好像不是正中间…… 衡南哭得腔动,眼泪下雨一样打在他手背上,他底下的皮肤发热,心里也跟着泛酸。 左边右边? 他慌中用力回想当时的b超画面。 “抱歉了。”两手拉住两边,用力一拽,衬衣又“嗤”地往下撕开些许,边的布料边角在黑抹的边际,半遮半掩,衬得皮肤莹白。 “扣是后面开的。”衡南低眼看,呜呜地哭着往前一倾,给他留出空挡,手底下又“哗啦”翻了一页。 “不用解这个。”盛君殊浑身冒汗,如此严肃的时刻,竟让她逗笑了片刻,将她摁回靠背上。 向左探去,觉到天书的位置,伸出两指斜着,以全身之力住,调动浑身炎之气全部一齐灌入。 “……”衡南泣得更大声。 也太他妈用力了吧。 “好点了吗?”盛君殊额头上的汗挂至睫上,眨了一下眼睛,落下在眼里,得他闭了闭眼。他能觉到天书受炎之气制,已经慢慢平息了。 衡南有气无力地疯狂点头。 好多了,她现在已经分不出来到底是天书在痛还是被人按爆的痛。 盛君殊维持着这个动作,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从外套口袋勾出一肚腹圆润的钢笔,再慢慢地将衡南手上越来越慢的铅笔头缓缓出:“写不出来了。” 他用的是哄、商榷的口吻:“换好写的吧。” 衡南看着他一只手完成了夹出铅笔、拆下钢笔笔帽再递过笔来的动作,几手指缓慢地协调配合,像表演一场手指魔术。 ……她现在看见盛君殊的手指就会歪,别过脸去,右手不受控制地接过了笔。 笔尖只在纸面上墩了个点,就听见一声叹息,随即右手的桎梏猛地一松。 “她”走了。 衡南瞬间摊在了椅背上,像经历完一场大考。 “那个……” 陌生声音骤然炸响在耳边。 盛君殊差点被吓得心脏停跳,瞬间将外套下来盖住衡南的脸,动作一气呵成。 他面不善地转过来。 女演员吓得一哆嗦,她刚才亲眼看见女生衣衫不整、大汗淋漓、双眼无神地摊在座位上。 眼前的男人也是汗后背,了线。 虽然这里隐蔽,但这么多人都在,这真的…… 这简直…… 她挤了半天,才从笑容里挤出甜腻的声音,摆着手倒退着走:“真的不好意思……” 盛君殊看着她。 “我是想说……没其他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盛君殊回头,看看不远处呆若木的其他演员。顿了数秒,勾出一个放弃挣扎的微笑。 “慢走。” * 式包厢,小桌中间是个极简花瓶,花瓶里着一枝娇滴的小玫瑰。 靠近衡南摆着沸腾的寿喜锅。衡南裹在西装里,袖子垂下,盛君殊眼看就要掉进锅里,抓住袖子挽了好几圈。衡南顾不上说话,筷子还游在汤里捞着。 “师兄你的饭还吃吗?” 她的声音弱弱的,虚弱的目光隔着锅里飘出的雾气,投在盛君殊手边的米饭上。小碗旁边摊着他看了一半的速写本。 他赶紧把饭给她端过去:“还要加点什么吗?” 衡南摇头,摇得别在耳后的头发丝滑落下来。 按盛君殊一贯的作风,都折腾成这样了,肯定是先回酒店换件衣服。但是衡南说她再不吃饭就要死了,当场蹲在街上,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他只好把衡南拎进最近的餐厅。 衡南整整吃了两碗饭才缓过来。 没想到不昏的通灵这么劳心劳神,还不如躺着入个丹境。 三双掌一合,接住了掉下来的蛤蜊壳,小心地放回桌子上。 “是孟恬。”她戳着米饭说。 盛君殊也看到了顶上的那行花体英文。 这样的文艺摘抄,在孟恬的朋友圈见过。 “孟恬不在死亡的寝室,徘徊在重光剧场?” 三看看两个人的脸:“说不定也是跟我一样来看剧的呢。” 盛君殊翻动速写本。 通灵时,孟恬的笔迹潦草,好像是发地记着记。幸好她习惯写手账,卡通型字体尚可辨别。 她记录了三件事。 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