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有一双手轻抚过他背上的伤口,然后冰凉药膏抹在伤口上,让他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 杨错醒了过来。 但梦中那生漆抹身的痛犹在,甚至更加剧烈,尤其是后背上。 杨错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是他后背的烧伤。 他直起身体,可稍稍一动,就觉得脊背生疼,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便听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你醒了?!” 这声音又悉,来自赵常乐;却又陌生,因为很哑。 杨错转过头,看到赵常乐坐在畔。 她面如旧,只是苍白几分,出来的脸颊、脖颈或者双手没有一丝被烧过的痕迹,像是那一场大火就不曾存在过。 “笑儿?” 赵常乐点头,“嗯。” 杨错一把拉住她的手,她方才在给他背上烧伤处抹药膏,此时手上都是黑粘稠的药,被杨错抓在手里,他却不放手。 “你没事吧?可有哪儿不舒服?怎么来照顾我,你快去歇着……” 杨错还记得赵常乐被他抱出火海时呼微弱的模样,那时他以为她要死了。 像前两次一样,她再一次死在他面前。 赵常乐浅笑,“我没事。是你将我及时救了出来,我只是了太多烟雾,晕了一夜就缓过来了。” 所以她如今说话有些哑。 “我只是小臂和小腿上有一小片烧伤,上过了药,并不严重。” “如果不是你,我怕是已经葬身在了火海里。” 像公子息一样。 想起公子息,赵常乐垂下眸,忽然有些失落。 她转移话题,“你背上的烧伤很严重,你趴着别动,我给你抹药。” 杨错听话趴着,他上身赤-,赵常乐的手指凉凉的,剜了一块药膏,轻柔的拂过他脊背上丑陋的烧伤。 杨错忽然想起前世,山里那个身是疮的姬错,也曾这样被中山公主照料过。 屋里很安静,赵常乐能听到自己的呼声。 仿佛火海与死亡,都不曾存在过。 这时杨错忽然开口,“不要难过。” 脊背上,赵常乐的手指滞了滞。 “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要难过。” 有一颗泪,毫无征兆的滴了下来,落在杨错的背上。 她不难过的,赵常乐想,她一点都不难过。 你看她心心念念,都报仇了,她多幸运,都没有和仇人同归于尽,从火海里逃出来,竟然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她有什么好难过的。 赵常乐迅速以手背擦过眼泪,强笑道,“我没难过——” 她的话没说完,杨错坐了起来,转过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他伸手,轻抚她的脊背,“没事了,都过去了……” 像哄婴儿一样,他低声在她耳边,“都过去了。” 被屠的仇恨过去了。 公子息也过去了。 所有的痛苦都过去了。 在沉默中,他这样说。 赵常乐觉得眼眶有些热,但很快闭上眼,将泪了回去。 只为公子息一滴眼泪就够了。 其实她不是难过,也不是伤心。 只是觉得空茫茫的,晦暗难说。 赵常乐慢慢将自己的情绪缓了过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杨错的上身是赤-的,而她自己方才,就将脸埋在他的膛上。 她瞬间脸红,一把推开杨错,杨错没提防,被她往后一推,脊背抵在墙上,背后的伤口被碰到,痛的他身体一缩,脸顿时煞白。 见杨错如此,赵常乐顿时又是慌,“你没事吧?” 剧痛也就是那一波,等杨错忍过之后,就看到赵常乐脸焦急、几乎哭出来的模样。 于是刚到嘴边的无事,就被他咽了下去,他嘶了一声,很虚弱的样子,“好疼……” 竟好像支撑不住自己,直接倒在了赵常乐身上。 赵常乐扶住杨错,奈何男女力量悬殊,她扛不住他的重量,瞬间就被他正面在上。 二人面庞近在咫尺,赵常乐能看到他黑鸦似的眼睫,他瞳孔非常浅,倒映出她的模样。 眼里却有浅淡笑意。 赵常乐瞬间脸红,伸手去推杨错,“你——你故意的!” “登徒子!” 这称呼悉,杨错轻笑一声,不再逗她,撑起自己的身子。 赵常乐如蒙大赦,从他身下隙里逃了出去,站在边,忽然不敢看他赤-的上身。 “我……我不给你抹药了,我叫药童来——” “还难过吗?” 打断了赵常乐的话,杨错忽然问。 赵常乐愣了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晦涩的心情已经消失了。 原来他是在安她吗。 故意闹她,故意逗她,是希望她尽快从那种难以言说的晦涩心情里走出来。 这个人……连安都是这样默不作声的。 赵常乐摇了摇头,“没事了。” 又嘟囔了一句,“算了,药膏都抹了一半了,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她瞪着杨错,“你好好趴着,不许动,我给你上药!” 杨错笑,“好。” 赵常乐在畔坐下,又抠了一块膏药,在掌心轻轻化开,然后指尖蘸上一点,轻抹在他后背上。 后背纵横错,都是烫伤。 被救出火场时,赵常乐被烟呛的失去了意识,但隐约能觉到自己落在一个稳定的怀抱里,周围是砸下来房梁与屋柱,而那个怀抱护着她,将所有伤害都挡住。 她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开心和难过混杂在一起,令她嗓子一时有些涩。 她想,她果然还是很喜这个人啊。 经过死别,经过生离,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他身边。 背上的伤一一被抹上药膏,脊背靠下,临近尾椎骨的地方也有一道烧伤,但被子边缘挡住。 赵常乐没有多想,只是想着不能漏掉任何一处,于是伸手将他子往下拽了拽,谁知杨错身体一僵,忙转过身来,一把抓住赵常乐的手。 “别动!” 他声音忽然哑了起来。 杨错觉得,被火灼烧的疼痛都不算折磨,被她上药才算折磨。 她的手指划过他脊背,他瞬间就起了一层皮疙瘩,偏她什么都不知道,动作还那样轻柔,抹药的动作简直像是抚摸,竟然还去扯他的子! 她到底懂不懂! 忍着此时万不该产生的身体反应,杨错抓住赵常乐为非作歹的手,他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先要受不住,作出什么真正的登徒子事情来。 赵常乐却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还有些呆愣,“你别动,药还没上完。” 她此时才看清,面前杨错苍白的脸上浮起红,而浅眼眸却忽然深邃起来,定定凝望着她,似有隐秘-望在其中。 他手掌上的热意,透过二人贴合的手,传入了她的掌心,似要将她血都煮。 赵常乐瞬间明白了,脸红的不像样子,一把回自己的手。 “你……你……” 她慌慌放下药膏,“剩下的你自己抹,我去看看药煮好了没!” 说罢匆匆就跑了,连门都忘了关。 第48章 赵常乐一路逃到院外,靠着墙,以手捂住自己红的发烫的脸,可又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方才是替杨错抹过的药的。 仿佛透过指尖,她的脸蹭到了杨错脊背上…… 她连忙将手甩开,觉得脸更红了,冲到井边打了一桶水上来,将自己的手指细细洗过,这才将脸上红晕了下去。 赵常乐走后不久,本地县令就来寻杨错。 杨错盘腿坐在上,身上披着件纯棉中衣,盖住背上的伤,道,“衣冠不整,请恕失礼。” 县令跪坐在边席簟上,忙回,“哪里哪里,伤中形容有减,衣帽不整乃是正常,哪有失礼一说。” 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