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上,一小点冰晶。 我踮脚,犹不及,捻着大麾上的黑尖缓缓拉低。微微凉的触印在上,转而吻在眉心。 如此时光,不可辜负。 心即天地,唯我与你。 如此景致,这男人却一点也不浪漫,怨念得像个小孩子,絮絮叨叨不停。 “你这女人,真是……心细的时候,针鼻儿大小的事儿都能嗅见,半点儿不肯饶我。心大起来……也真是……你不知道今儿是什么子么?可又知道自己错过什么忘了什么?” “什么子?”我还真不知道。 眸心暗了又亮,无奈摇头,“你生辰。” 我哑然,看着他的面孔消失于眼前,耳畔传来低语:“生辰快乐。” 掩饰不了的动,还有愧疚,将脸埋于肩窝,“对不起,我忘了,谢谢你。” “又不是忘了我的生辰,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这回忘的可是你哥的生辰。如此想来,我这心里不知有多舒坦。” 作势捶了一记,我也忍不住乐,这忘还真是没治了。使个小儿躲懒赖罢了,都能过了子,真不是头一回。 拉住他调头便走,紧握的手将我拽住,“哪儿去?” 我咧嘴便乐,谄媚地央求:“咱去怡亲王府吧,行不?” 他不为所动,“不行。” 我不乐意,“为什么?” “再陪我转转。” 其实我想拒绝的,奈何说不出口,低头陪他继续游走。 好好的雪,被我们踩了无数脚印,大的并着小的,一半深,一半浅。 园子里的静与皇不同,一个伫立于京城正中执掌山河,一个却好似集这世间万物之灵汇于一处,忘却凡尘。偏都为他所有,为我所有。 原以为只有我俩,未曾想到除了伺候的一众人等还有那么多好热闹的捣鬼。 甫踏进门,严寒骤驱,扑面而来的是一片闹之声。 胤禛啊,你也学会了天伦之乐,抑或说要让我受天伦之乐? 这一刻,我真的只想和你二人世界啊! “额娘不乐意了!”红挽突然扑过来,叽叽喳喳半点不像个母亲,自我身上腻到她阿玛的胳膊上,紧紧着咯咯地笑,“阿玛可是错算了,额娘儿不乐意见着我们,怕是想要跟阿玛独处呢。” 知我者,我闺女! 我扯下她那八爪鱼似的手推到一旁,轰道:“走吧,带着你的男人和孩子,回家吧。今儿不想见你,改再来。” 逐客令太直接,以至招来嘲笑。 他们都不肯走。 弘晖扯着又上前的红挽,心也坏了,“额娘别轰,吃了就走,总不能饿着不是?儿子饿着倒不打紧,小孩子受不住。” 一张张脸,一声声笑,生龙活虎地调戏我,哪里像是饿鬼! 我指望我的男人帮我,我头晕,我恶心,我好像又病了…… 胤禛早已寻了椅子坐下饮茶,哪里还肯管我,他有胤祥,哥儿俩好! 男人们最易找到适当的位置,惯善于此。 女人们不甘人后,拉着我坐上牌桌。多年不练,手生了,我很怀念从前。幸好,这帮小女人还不如我,牌技不好,牌品更是差。看着她们自得其乐的样子,我怨念地想——还真是老话儿说得好,黄鼠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一个女儿,两个儿媳,赢谁都不合适,还得变着法的给她们送牌吃,我的心好累,忍不住唤:“胤祥,你们家福晋呢?叫她过来。” 胤祥吐了口烟,晃着烟杆子直摇头,“你这是赢她们三个不够,还想骗我的银子去。昨晚来的路上就睡了,这会儿八成还没醒。” 我正想着孝颜怎么了,红挽蹭地离了桌,几乎是跳到他面前,扯住袖子便拉,“十三叔,帮帮挽儿,额娘骗了挽儿的银子,您帮挽儿赢回来。” 会叫的不止红挽,沉香和墨晗也会,虽不言声,却用眼神求助自家男人。我的儿子们长大了,不再依赖我也不再帮衬我,娶了媳妇忘了娘,分别站在自家媳妇身旁。 胤祥磕了磕烟袋锅,自椅中站起,对红挽说:“去,把你十三婶请来。”说着,坐到了我对面的空位上。 输牌事小,丢面子可不行,一个个都搬救兵,谁来管我? 扭头看去,椅子上空空如也,竟已立在身后,吓我一跳。 当年,他可是在我大杀四方时拍过肩的,现如今,竟学乖了,知道为我撑。 我的心——甜! ☆、320.一心一意 雪,落个没完,从雍正五年初冬一直下到六年的开。 随着风吹进的,还有新一届的秀女。 那些新枝芽摇又晃的,映得花更是人。 我说:“你去。” 胤禛眼都没抬,应了声什么,没听清。 我又说:“要不换个人去。” 他瞅我一眼,笑得了然,徐徐飘来一句,“我去。” 倒要看看他挑出来的女人什么样! 未几,见着了。后世所断非虚,他还真是喜汉女型,个个玲珑秀雅,透着一股子娇怜样,与我上回选的大不相同。站成一排,虽姓氏不同,偏偏相若;硬说像吧,各有妙处。果然,女人,还得从男人的眼睛里看过去! 风还似剪刀,已听到这样那样的议论,人们永远学不得乖,前赴后继地试探主子们的接受能力和容忍度,无它,生活太过简单无趣。 这一回我没恼,由他们说去,反正人在我屋里,睡在我上。若是我真的生气了,才是让人笑话。 第一个在我面前提起的是孝颜。 “听说新秀女定下了。” “嗯。”我点头,看她拨着手中的茶杯。 “见着了?” “嗯。” 我俩对坐着,半晌无话,守着各自的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眼皮都没抬。 胤禛回来时,在门口望了一眼,悄声走了,再不似当年那般,干杵着等孝颜识相离开。不只走了,还让苏培盛送来点心,一点儿也不像他。该不会……是在变相的轰人吧? 孝颜不怕他,不懂吃人嘴短的道理,更向我身畔偎过来,搂着暖炉的样子活似还没醒过来的猫,眯着眼睛笑了又笑。 我推了两下,放弃,“你别这样笑个不停,有话就说,怪瘆人的。” 孝颜得寸进尺地枕到前,翻着眼皮白了我一眼,“说啥?你想听啥?要不,你把郭姑娘唤来,我捧着她给你来段相声吧。” “去你的!”我啐了一口,惹得她更加放肆,埋住笑得快要暴毙的脸蹭得我直。 心口处闷笑不断,突然多了只手攥了一把,吓得我一把推开,“你……回家抓你男人去。” “哪儿有你的好抓!”孝颜的胆子随着岁数愈发见涨,嘴巴里啧啧个不停,眯眯的样子比男人还要过分,倏地扬起脸凑近,几乎贴上我的鼻尖,“怪不得他哪儿也不去,就挤在你这儿,敢情都这把年岁了还这么好摸啊,真是让人嫉妒。说说,就你这副小身板到底怎么长的?平里不显山不水的瞅着跟个衣板儿似的,还真是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甭说是他了,我这做女人的握在手里都觉得怪不错的。” 我轻悄悄地对她吐了一个字:“滚。” 她故作委屈的样子一点都不真诚,“你怎么这样?害羞啦?不可能啊!假装不允,心喜吧?还是真的听不惯?他平里都不跟你说这些闺房话儿?不夸你么?那也忒不懂情趣啦!等我回家跟你哥说说,让他好好地教教他,一准你多听几回就适应了,若是往后没人夸,你还不舒坦呢。这女人啊,是花儿,是要常常被滋润的,不是说光在上埋头苦干就行,那是蛮子,光身子了有什么用,心里也得受用才成,半点含糊不得。” 拍掉突袭的恶之手,竟无法面对那双眼。在她心里,我的男人原来这么不知情识趣!她还真是不了解他!那是一个会含糊的人么?从来不是!半点也不! 脸上突然烧得厉害,忍不住抬脚往她身上蹬了两下。 胤祥对她太好,惯得没样!居然跟我咬起耳朵,分明屋里就我和她,还要悄悄地说。我忍着努力地听,连耳都烫了。这女人!太没溜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哥对于某件事的喜好,再亲,我也不好奇这个! 孝颜紧搂着我的脖子不放松,害我只得听她传经授道,简直太难堪了。 这把年纪,活过两世,什么没有见过没有经历过,居然要她来教我怎么“伺候”男人!我的哥,快来把她领走吧。 想着,就来了。 估计不是神佛听到了我的呼唤,是胤禛等不及,叫了胤祥来接媳妇。 屋里多了一股酒味,很淡的清冽香气。 我踮着脚努力凑近,闻了又闻,还有股胤祥的烟味。 “烟了?” “没有。” 我在鼻端扇了扇,“这股子味儿。” 胤禛不置可否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跟胤祥呆得太久。” 谁说男人不怨念。 托在后的手热乎乎的,隔着几层衣物都能受。 这双眼,跟主人一样,要么千言万语一股脑地倒给你,要么让你猜猜猜。盯着你看,像你欠他东西不还。 不知怎地,想起方才孝颜念叨在耳边的话…… 他眼睛里的我,好像快要焚烧了。猛地踩回地面,震得脚都麻了,咝了一声已仰在半空。 看!蛮子?我的男人不知多体贴又善解人意。只是,杵这儿做什么?他的脚也麻了? 我看他,他也看我,挑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试试? 这么多年,不是没主动过,但像孝颜说的那样,真不曾有过。我……是不是太失败了?别的女人什么样?甩甩头,不管!试试! 他真的享受啊! 孝颜说的对,男人真的好这口啊!哪怕是胤禛这种天生要做帝王要主宰一切的男人。他很受用,又很纠结,几次想要反客为主都强抑着自己任由我欺凌,几乎不能再忍。 当然,龙是他的,最终的主人依然是他。小心眼的男人报复,分明到不行,偏要反过来再折磨我,半个字都不说,咬着我的嘴往死里亲,气都不让一口。忽而又像换了个人,**辣呵在耳边说个不停,害我躲不开只得跟着他心热,跟着他乐,跟着他又生又死。 天将明时,我觉得自己要报废了,我恨那个坏女人。幸而,头一回,我知道他也累到了,险些睡过去误了早朝,于是我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彻底足。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