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没肺地睡了个够,起来时孝颜竟然又来了,啧啧地摇着脑袋上下打量,把茶杯晃得像个酒杯,怪声怪气地说:“你还真是个好学的,怎么样?与为师说说,昨儿晚战况惨烈吧。瞅瞅你这张小嘴,都肿成什么样了。还有这儿、这儿……” 我啪地拨开她的手,示意眉妩拿来镜子,才看了一眼便傻住,怪不得这么疼,真是没法儿见人了。 孝颜不是外人,让她笑好了,毕竟是嫡亲的嫂子。 她笑够了,叹起气来,“你呀……自己的男人要上心,要把一切可能断在儿里,一点机会都不能给他。他是什么人?皇帝,这里的女人都是他的。是,他对你好,但他还是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的心里不好奇别的女人,不想和别的女人干点什么,只是管不管得住自己。你这么看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别说他了,你哥也一样,区别,就是责任心够不够,自制力够不够。记住,这是真理。” 她说得对,我知道,别说男人,女人也是,人都一样。我所凭借的,无非是他的心。别的女人的事,我没要求过,他所承诺的我固然动,却也只是心里盼着一诺千金,我知道他是谁,更知道他是这个时代的男人,我不愿与自己较劲,一早便想得清楚。 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求不来。 执子之手,朝朝暮暮,已是难得。 热茶冷了,换了新盏。风里带了些温度,不似前两那么凉,空气中飘浮着淡淡馨香。 孝颜提议出去赏花,问我走得了么。我坐着不动,只对她笑。 她一甩袖子,站起身,“得,瞧你这样儿,我走了,免得又被人怨,请我出。” 我忍不住笑,胤禛和她的八字一定不合。 直至午膳,也没见着悉人影。 绕到暖阁,苏培盛立在门前,悄没声地行了礼,轻推开门让我进去。 竟然睡了。 想退出去,他倒醒了,伸出手来要我过去。 我坐在榻沿,他也不起来,拉我躺在身侧,拇指若有似无地扫在我上。 “吃了没?” 我问得声小,他回得也是,“没。” “饿么?我叫他们备上。” 他不答反问:“你吃了?” “没,我等你呢。” 低沉笑声懒洋洋的,“我当你和胤祥家的一道吃了。” 我在他肩头轻落一掌,“她早走了,怕你轰。” “那你不来找我,害我躲在这里,生怕扰了你们的兴。” “是,是,我错了。那你准备怎么着呢?还睡在这儿,还是回去吃了再睡?” 后的手得紧了,得我挤在他身上,听得清心跳,淡淡一句:“吃了再睡。” ☆、321.母女对照 夏花极盛时,喜莲姑娘给弘历生了个儿子,虽非嫡子,到底是长子,胤禛开心,大大方方赏赐了一番,便带着大家伙去了园子避暑。 喜上喜,红挽回来了,着个小肚子。 胤禛不再像当年似的紧张兮兮,却也改不了女儿奴本。人前的皇上到了亲闺女面前……啧啧,对我怎么就不这样! 红挽永远治得住他,永远。 我不行,从来都不行。 这么多年,我习惯了,仍免不了怨叹。 “闺女生来克爹。”红挽咬了口点心,没心没肺地劝。 我白她一眼,“谁教你的?” 她眼皮都没抬,“小赫。” “啧,他连这都懂。”可见胤禛在赫德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原本不懂,看了我还不就明白了。” 脸皮是有多厚,当这是夸她呢?我很无语。 红挽把最后一大口点心硬进嘴里,一边努力地嚼一边说:“他说了,这回最好生个闺女,让他也受一把闺女亲爹。” 噗……茶直接出去,溅得到处都是。 “额娘……”红挽小心地护住小腹,特别认真的样子像极了她阿玛,“小心一点儿,万一呛着了怎么办?阿玛找挽儿的麻烦可怎么好?挽儿是来安胎的,额娘不要害我和我肚子里的宝贝,这也是您的亲外孙呢。” “你阿玛动过你一汗?”我才不信,“在他被你气得七晕八素的时候都没有过,反倒是你,少惹他生两回闲气,比什么都强。” “哟,额娘这可是心疼阿玛呢,都不向着挽儿了,亏得挽儿回回向着您。要不怎么说女生外相呢,额娘还是跟阿玛最亲,我们这些人哪,有一个算一个,甭管是大哥、二弟还是挽儿,哪个都比不得阿玛。” 亏她敢用女生外向这四个字,她到底懂不懂怎么用! 我睨着她,她笑眯眯瞅着门口,胤禛站在那儿,要进不进地挑着门帘子似笑非笑,忽然角动了动,“你呢?你跟谁亲?” “自然是阿玛。” 我都没看清她是怎么过去的,人已挂在了胤禛胳膊上,跟朵大红花似的晃来晃去,摇得我眼晕。 胤禛扯着她站好,无奈闺女人,他又由着她腻歪,偏还要板着脸孔故作不快,“不是女生外向么?这点儿你可不随你额娘。” “挽儿谁也不向,只向着阿玛偏向着阿玛。”红挽娇里娇气地点着他的膛,酸溜溜地撇着小嘴,“奈何,阿玛这心里啊只额娘一个,额娘处处皆好,挽儿自是比不上。赶明儿个挽儿也生个闺女,倒要看看阿玛疼是不疼,若是不及对念儿她们三个小丫头的好,挽儿可是不依。” 夫同心啊,我这股恶心劲还没呼出口去,胤禛替我表达了。 “得了,你额娘倦了,你也回去好生歇着,不是来安胎的么,快去吧,晚膳的时候再过来。” 红挽还想说点什么,瘪了瘪嘴,施施然福了福身,扭了身子掀帘就走。绕到窗外时,探进半颗脑袋,笑嘻嘻地讨打,“阿玛想要腻着额娘,直说就是,挽儿哪里会不识趣。”说完,吐了吐舌头消失不见。 胤禛关上窗,看了眼桌上的籍,摇头。 这就叫自作自受吧,自己惯出来的闺女,怨得了谁? 上天不公,有人为帝,有人屈居为后。上天公平,皇帝也得接受一物降一物的奇妙安排。每当此时,我总好奇他有没有忆起过没能再有个闺女这桩憾事。 红挽的到来还是很让我舒心的,大部分时间都能让我开怀。复一的快乐并不短暂,从夏至秋,守着园子里的美景尽是惬意。 才入冬时,弘历的嫡福晋为他生了个闺女,红挽抱着很是欣喜,直夸漂亮乖巧,又提起自己肚子里的宝贝,只盼着也是个如此惹人疼的小姑娘,惹得两个弟妹想笑又只得忍着。 胤禛笑得自然直接,“生下来再说,万一不是呢?” 他也会开玩笑了,对自家闺女,没大没小没规矩。 红挽着肚子杵在他跟前,嘴一撅,嗔得我皮疙瘩落一地,“万一不是,挽儿倒还好,只怕阿玛要失望呢。” “有什么失望,你阿玛这儿还缺郡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不缺。”胤禛老神在在地坐着,毫不在意似地饮茶。 “阿玛怎么说话不算话?”红挽嗷了一声,捏着他的肩就起来,小脸探到颊边蹭了又蹭,眼睛眨啊眨地泛出泪花,软着声喃喃:“阿玛可是说过最疼挽儿,这才几年工夫就变了,君无戏言啊,断不能因为挽儿嫁了就欺负挽儿,不行。挽儿最疼阿玛,阿玛也得疼挽儿才成。” 真想把后那些女人们集体拉来看看,争宠?先学会这手再说!脸皮厚,嘴巴甜,手上捏着,心里算计着,能屈能伸,该哭哭该笑笑半点不耽误表达,真真演得一手好戏。最关键的,人家不是为了邀宠,真心实意是要哄阿玛高兴。 自叹弗如啊。 这样的子一直过到胤禛生,赫德回来了,红挽不肯走,非要陪她阿玛庆完生辰,甚至念着要生完孩子坐完月子。 胤禛直接,“去你大哥的园子住,离得也近,去吧。” 红挽也直接,“不,平里就住大哥那儿,别苑还要住大哥的,说出去给人笑话。挽儿怎么没有公主府?” 胤禛低眉饮酒,徐徐道:“公主嫁谁了?嫁了谁找谁去。这会儿想起要公主府了,晚了。” 红挽有点懵,瞪圆了眼睛来回瞅着我俩,噗嗤就乐了,“阿玛既是这般舍不得挽儿,不走了,往后都不走了,就在阿玛跟前儿尽孝。” 园子里的夜晚极静,能听见落雪的声音,以及相继而起的男人笑声。 红挽搂着胤禛的胳膊耍赖,被她阿玛又笑了一回,“你阿玛好还是你儿子的阿玛好?” “自然是我阿玛了,这还用问?这一点儿上挽儿随额娘,阿玛拔头筹。” 我就不厚道地呵呵呵了,因为赫德的脸,不算不好,却很耐人寻味。 要不怎么说胤禛这人别扭,放在旁人,若要比较,总要背着被比之人。他不!偏要当着面的摊开来讲,不上不下的尴尬。幸好,问的是他闺女,人,总知道在最合适的时候表最忠的心,马拍得啪啪作响。 这不是秘密,我懂,赫德自然也懂,由着父女俩一唱一和,自娱自乐。 这些年,胤禛这老丈人看起洋女婿来也不那么不顺眼了,红挽过得着实不错,当爹的打心眼里疼闺女,自然知道谁居头功。 寂静夜晚,围炉赏雪,入喉的是久违的清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这段时托红挽的福,孩子们都识相,知道姑姑在谁也不是个儿,故而都没有来捣,换我一段轻松。唯一敢与她闹的就是弘历,自小就是,骨子里亲近,见面却要绊嘴,如今皆已为人父母,偏偏较起劲来更见厉害。 所以胤禛要轰,以免我看了心烦。 其实不怪弘历,红挽的脾向来如此,随了胤禛十成十,半点脸面不给旁人留,嘴巴又毒,真是让人头疼。 当着所有人的面臊完弘历家的小喜莲,转脸又去腻歪拥有女人最多的皇帝,偏偏这位皇帝还不吃心,就给她这张脸,任谁再傻也知道哪个最得胤禛的疼宠了! 生活,就这么现实。 红挽还是走了,跟着她家男人。胤禛许了她一座园子,只给她的。公主心意足,半点不留恋地走了,美其名曰:把阿玛还给额娘。 胤禛如愿送走了闺女,会扎人的心头,默默舒了口气。 这个生过得好累,寿星累,我也累,心好累。 我也是会嫉妒的,嫉妒自已的女儿。 胤禛对她太好,我羡慕。 我也曾像红挽这般年纪,也守着他撒娇耍赖,没这么好使,更没换来过他如此的和颜悦。 搂着暖炉想得出神,眼前突然一张放大的面孔,害我怨念,“胤禛,我也想做你的女儿,怎么办?” “那不行。”他板了脸,捏在我鼻子上的手指微微用力,“我那是哄她,不然多留几,我怕你就烦了,赶紧打发走了完事。看,做我的女儿没那么好,我也是会嫌她的,可我不嫌你,我巴不得你见天儿地粘着我,一刻不得闲的那种。” 年纪越大,说起这种话来越顺溜,亏得他好意思。我故作诧异,努力地嗅了嗅,“你吃了什么,方才偷偷地抹了么?这么甜。” 他就又往前凑了凑,几乎顶上鼻尖,声音低得需要努力分辨,“你尝尝。” ☆、322.又喜又惊 瑞雪兆丰年?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