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天王陛下的桃新闻传遍了整个梁王陵,洁身自好的高大形象轰然倒塌,伤心绝的不止阿桃一个,简直可以用哀鸿遍野来形容——凭借着燕王陛下的美貌和超高武力,董晓悦在梁王陵中粉丝无数,至少有一半妃嫔身在曹营心在汉。 一直走系偶像派路线的天王突然从云端跌落凡尘,很多僵尸表示接受无能,不过也有擅长逆向思维的,从这一事件中看到了机遇——一个木头美人,玩几天就腻了,有一就有二,开了荤的老虎难不成还回去吃素?到时候大家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人人都有机会。 董晓悦没想到挡了一朵烂桃花,结果开出来一树。有意无意往他眼前晃的女尸越来越多,一个个穿金戴银、描眉画眼,妖妖调调地朝他抛媚眼,看得人瘆得慌。 没办法,一不做二不休,他索让人把美少年的箱笼搬到自己房里,来了个椒房独宠。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僵尸们见面第一句话不聊别的,先互相打听那小婊砸今天失宠没有。 一次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久而久之大多僵尸粉都接受了现实——他们的天王陛下恐怕是动真格了。只有以阿桃为首的少数几个铁杆女友粉还在负隅顽抗:“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僵尸们自动脑补了一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祸国妖姬戏码,不过失望地发现,他们的天王陛下仍旧励图治,夙兴夜寐,雷打不动地朝九晚十。 唯一变化的是物质生活标准,正在慢慢由艰苦朴素向着骄奢逸转变。 他先是开了库房,把金银首饰明珠美玉都翻了出来,接着又抬出几十匹绫罗绸缎,叫陪葬的廷裁和绣工做成各种华美炫目的衣裳,还派人去百里外的大城淘换上用的胭脂水粉,羡煞了梁王后一众妃嫔——他们只能用几百年前的过期货。 只有董晓悦知道,这是因为她不再抗拒心底的望,彻底放飞了自我,每天头等大事就是替美少年梳妆打扮扎小辫儿,打扮得漂漂亮亮水灵灵,碰上旬休还带着他去外面遛弯。 不知不觉,美少年搬来同住已经一个多月了。屋子里只有一张,为了营造夜夜声犬马的效果,上只有一条被子。董总不舍得让身娇的小美人睡地板,只得把让给他,委屈燕王殿下的金躯睡地铺。 倒不是董晓悦多么柳下惠,只不过这身体是借来的,主人又是个斤斤计较的事,万一让他知道自己占着他的身体夜夜和具男尸同共枕,还不知道要闹成个什么样。 美少年有了睡,不用爬来爬去,皆大喜,相安无事。 这天是初八,董晓悦和柳家庄庄主柳大郎约好洽谈推进合作的事宜,特地起了个大早——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纯粹是找个借口去看看那疑似燕王殿下的柳家小婴儿。 董晓悦爬起来朝上瞄了一眼,美少年还没醒,蜷着腿撅着股,睡相十分可,看得她心都快化了。 虽然知道他没有听觉,董晓悦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手脚。 蹑手蹑脚地洗漱完,董晓悦正要穿外裳,突然觉得间一紧,回头一看,那美少年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背后,拽住了她的带。 董晓悦无奈地把他的手轻轻摘下来,把扯歪的带重新系好,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顶:“别调皮,爸爸今天有正事。” 美少年仰起头,又去扯他衣襟。 董晓悦无计可施,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听,一算好像快一个礼拜没带他出去遛弯儿了,便说:“是不是闷得慌想出去玩?行吧行吧,带你一起去,但是要乖,要听爸爸话,知道吗?” 说完屈起手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个爆栗,宠溺道:“熊孩子,真拿你没办法。” 董晓悦拿簪子把自己的头发随便一绾,捋起袖子给美少年梳妆打扮。 “今天急着出门,爸爸来不及给你仔细打扮,咱们就一切从简了啊,”董晓悦边说边从架子上拿起昨天挑好的衣裳,“宝贝今天想做女孩子还是男孩子?不说话就是想当女孩子哟。” “呵呵,果然,又被爸爸猜中了。”董晓悦自娱自乐地叨叨着,练地替美少年穿上衣裙,把并排十几个首饰盒依次打开,挑出一堆珠翠首饰。 虽说一切从简,董晓悦还是兴致地折腾了近一个小时,还替他扑了点淡淡的胭脂——毕竟是尸体,欠了一点血。 大功告成,董晓悦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站起身,托起他的下颌端详了半晌,想了想,又拈起个小巧的金桃花钿贴在他眉心,手:“好了,咱们走吧。” 柳家庄离梁王陵不远,董晓悦没带随从,牵着美少年的衣袖在山道上走。 变成尸王之后,她可以上天入地,也可以徒步行千里,不过带着美少年出门,她还是愿意这样慢悠悠行走在山间,受早清晨微凉的气息,欣赏沿途秀丽的风景。 走了十来分钟,美少年脚下绊了个趔趄,险些摔了一跤,被董晓悦眼明手快扶住。 董晓悦不敢再让他自己走,二话不说将他打横抱起。美少年一手环着董晓悦的,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不安分,摸到她间的桃木剑上。 桃木剑是用来驱鬼的,僵尸一般不怕这个,董晓悦每次和村民打道都会佩上桃木剑,因为桃木剑是道士的标志,可以让他们放下稍许戒心。 美少年摸索到剑柄上的红缨绳,似乎很兴趣,拿纤细如玉的手指拨了两下,试着去绳结。 董晓悦发现他的小动作,把他的手拨开:“别闹,这个不能给你玩。”每次看到这条缨绳,她就会想起上个梦里的世子无咎,虽然现实中只过去了一夜,可要是用梦里的时间来计算,上个梦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记忆也逐渐模糊起来,无咎的模样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谁知那美少年却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紧紧攒着绳子不肯放。 “这破绳子有什么可稀罕的,爸爸回去给你找金丝编成的,比这漂亮一百倍一千倍。”她随口哄着,也没指望有什么效果,没想到他果真松开了手。 董晓悦不又疑神疑鬼,要不是丁真尸斩钉截铁地告诉她没脑子的僵尸绝无可能保有灵智,她简直怀疑这美少年是不是能听懂她说话。 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赶路,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柳家庄村口那棵两人合抱的歪脖子大柳树。 柳大郎知道她今要来,一早便叫四儿子在村口等候。 柳小四郎远远地看见天王的影子,急步趋上前来,作了个长揖:“天王,快请,阿耶从昨儿个就念叨个不停了。” 看清楚他怀里还抱着个美娇娘,倒是唬了一跳,庄户少年心直口快,想也没想张口就问:“啊呀,这是哪家的小娘子?模样真是周正!” “是我妹妹,”董晓悦把美少年放到地上,见柳小四郎羞得面红耳赤,嬉皮笑脸地打趣他,“小四儿,你阿耶不是在给你相媳妇儿么?我这妹妹给你做媳妇儿怎么样?” “当真个么?”柳小四郎一喜,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耍自己玩,懊恼地搔搔头,“陛下不厚道,又拿小的取乐!” 柳小四郎是老幺,今年才十三,董晓悦最喜逗他玩,见他上钩,不笑得直打跌,笑着笑着右眼皮突然跳起来,怎么都没用,一直跳个不停。 董晓悦笑够了,牵着美少年的袖子,跟着柳小四郎往庄里走,一边问道:“阿宝醒着吗?我给他带了个小玩意儿。”阿宝就是那疑似燕王殿下婴儿的名。 “又累得陛下破费,阿宝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柳小四郎笨拙地客套着,“才刚睡了一觉,这会儿肯定醒着。” 董晓悦一听大喜,这婴儿特别能睡,每回她来,十有八九在睡觉。 半个月前她来的时候阿宝刚睡下,她磨蹭了半天也等不到他醒来,眼看着太快落山了,只好悻悻地打道回府。 “一会儿带你看个小宝宝。”董晓悦轻轻在美少年耳边道。 “天王,”柳小四郎纳闷道,“你这妹妹怎么不说话的?” “她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哦......”阿耶大概是不会让他娶个又聋又哑的媳妇儿,柳小四郎惋惜地想,“那她会织布不?” 说话间已经进了村子,田间地头的村民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围上来和董晓悦打招呼,这天王三天两头往他们庄子上跑,虽然号称天王,实在没什么架子,生得不像僵尸,倒比那故事里的狐狸还俊,所以他们都待见他。 村里的妇女同志一看见天王身边还带着个漂亮小娘子,打扮得花枝招展,跟里娘娘似的,七嘴八舌地打听个不住,听说也是僵尸,还不会说话,顿时有些怏怏的。 董晓悦也不介意,和村民们聊了两句,便去柳大郎家看阿宝。 阿宝已经半岁多了,长势喜人,白白胖胖很是可,他认得董晓悦,一见她就咧嘴笑,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 董晓悦盯着孩子的双眼看了一会儿,努力寻找智慧超常的迹象,半天没看出什么端倪,碍于孩子的母亲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她也不好和他多说什么,只得失望地直起,从袖子里掏出个金子打的玉柄小摇铃递给阿宝:“小宝贝,拿着玩儿。” “陛下做什么又送他这么贵重的物件,人来就好了。”孩子母亲忙不迭谢道。 “ 不值什么,”董晓悦笑着拿铃铛逗阿宝,“来抓呀,来抓呀,小乖乖。” 阿宝果然对叮当作响的玩具兴趣,伸出小手来抓,眼看着就要握住玉柄了,本来立在一边一动不动看着的美少年突然伸出只手,把那铃铛抢了去。 董晓悦从没见过他动作那么快,一下子愣住了,随即一把将铃铛抢回来给阿宝他娘:“小孩子被我惯坏了,不讲道理。” 阿宝他娘正要打圆场,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卡在了喉咙口——那美少年抢不成铃铛,竟朝小上的阿宝扑过去,伸手就要掐他脖子,阿宝大约也察觉到危险,“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董晓悦不假思索地一掌推过去,没控制好力道,那美少年被他一掌弹了出去,倒在地上起不来。 董晓悦顾不上他,先把阿宝抱起来给大惊失的柳娘子,一个劲地道歉:“那孩子脑子坏了,不知好歹,下回我再也不带他来了。” 第41章 白羽 孩子的哭声惊动了柳家众人, 董晓悦安抚完惊魂未定的柳娘子,又从地上拉起美少年,摁着他的脑袋向柳家人赔了一圈不是:“这孩子被我宠坏了不知道好歹。” 柳大郎和阿宝他爹柳小三郎都道:“小孩子家玩闹失了轻重是常有的事, 天王陛下莫要放在心上。”又张罗着要宰放血。 董晓悦越发惭愧, 推说陵中还有事,与众人告辞, 柳大郎等人强留不住, 只得将他们送出村头, 临别时硬是了两只给她, 捆住脚和翅膀用竹篮子装着。 董晓悦挽着篮子, 牵着美少年的衣带,顺着村口的小溪走出一段,回头看了看,见柳家庄众人回去了,村庄亦隐在薄雾中看不真切,这才停住脚步,回过头,握住美少年的双肩, 仔细端详他的脸, 只见他头发散, 钗镮都歪了, 额角蹭了泥灰,好在脸上没受伤。 董晓晔松了一口气,抬手抚了抚他额角, 沉下脸,义正辞严地教训道:“小朋友要讲礼貌、懂道理,不可以恃宠而骄,知道吗?” 又刮了刮他鼻梁:“跟个小娃抢东西,羞不羞啊!” 美少年无动于衷,似乎并没有改过自新的觉悟,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对着他。董晓悦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怎的,从那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委屈来,心蓦地一软:“爸爸不是故意的,刚才一急,下手重了点......对不起。” 美少年抬起左手,抱住右手手肘,慢慢偏过头去,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说到底也是你先不乖做错事,怎么可以去掐人家小婴儿呢!好了好了,不说了,反正你也听不懂......”董晓悦把篮子挂在胳膊上,把美少年打横抱起来:“来,爸爸抱。” 美少年却不像来时那样顺从乖巧,两脚扑腾着,又用左手使劲推他膛。 董晓悦心里纳闷,这难不成是在闹脾气?可是连灵智都没有,哪来的脾气? “别闹,”她略使了点劲,箍住美少年的,“山路坑坑洼洼的,杂草和碎石头那么多,一会儿割了脚。” 美少年却挣扎得更厉害,董晓悦怕坏了他,不敢十分使劲,只得把他放回地上。 那美少年双脚一落地,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拔下头发上的簪钗、捋下胳膊上的玉镯金钏,摘下前的项圈,全都掷在地上。 董晓悦自知有错,默默跟在美少年后面,弯捡他扔下的东西。 两人一个扔一个捡,一路无话。 走到半路,忽见云生东南,天边雷声隐隐,不一会儿下起阵雨来。 山中的雨来得又急又迅,瓢泼一般,顷刻之间把两人淋得浑身透。董晓悦见路上泥泞滑难以下脚,想去抱那美少年,他却依然不肯就范,一脚深一脚浅地蹚着,冷不丁一个趔趄,整个人摔进泥水里,爬起来捋捋脸,继续往前走。 董晓悦没办法,只得悄悄牵着他的衣带,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路上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回了梁王陵。 一回房里,董晓悦先拿布巾替美少年擦了擦,张罗着叫人打水进来,这才拿用过的布巾往自己身上胡揩了揩。 温水打来了,她也顾不上自己,先帮美少年清洗。 少年仍旧不肯配合,董晓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扒了他的衣服。正要抱他进浴桶,突然发现他垂着的右臂软绵绵耷拉着,仔细一查看,似乎是骨折了。 尸体没有自愈功能,折了就是折了,肌肤还能修补修补,骨头一旦折了就接不上了。 像董晓悦这样的僵尸皮糙厚,骨骼硬度堪比钢,可是美少年是用药物制造出来的人工僵尸,肌肤骨骼的牢度韧都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董晓悦疼得剜心挖肺一样,恨不得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讷讷地道歉:“宝贝,爸爸知道错了......不不,我不是你爸爸,我是你孙子,你是我爷爷,小祖宗,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 少年蜷着双腿坐在浴桶里,神依旧冷冷的,一味地垂着眼睛不和她对视。 董晓悦自知理亏,手底下动作越发轻柔,替他仔仔细细地洗了头发和身体,用干净柔软的丝绵布小心擦干,替他穿上正常的男装,抱他到上靠着软枕坐着,又拿了竹熏笼过来给他烘头发,折腾了半天,方才想到自己还一身藉,遂去后面净室清洗。 洗完澡回到房间,董晓悦往上一看,那美少年却不见了,她跑到隔壁墓室一看,也是空空如也。 董晓悦火急火燎地四处找了一遍,最后还是专管美人尸的太监僵尸上报,说那送给天王的美人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原来呆的那口棺材里,还把棺材盖子都合上了,亏得那太监眼尖,发现那棺盖里出一小片衣角觉得纳闷,这才发现端倪。 董晓悦听了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心道儿女都是债,就要赶紧去接他回来,刚走到门口,偏巧遇上侍卫来禀事。 “有什么事?”董晓悦按捺住急切的心情问道。 侍卫稽首道:“启禀陛下,仆等方才巡山,在北边山坳里看见具道士模样的尸身,小六打眼瞅着有些眼,上前一看,似是天师侄殿下......仆等不敢自专,便将殿下请了回来,还请陛下定夺......” 董晓悦愣了一小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那侍卫僵尸说的是宸白羽,大吃了一惊,他怎么也变成僵尸了?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