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姑娘,如今你还是德院的学子,岂可在对弈之时耍这种不入的手段,传将出去必会连累我德院所有学子的名声。” 顾兮琼的声音,瞬间让气氛变得不同。 有些人同仇敌忾,如看败类一样看着隐素,仿佛隐素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烂泥,生生拖累了整个学院的档次。 众人气愤之时,顾兮琼已款步上前,那得体的姿仪优雅的举止,无一不彰显出书香门第的风骨与世家贵女的风采。 “傅姑娘是我德院学子,她的一应言行都关乎我们德院的体面。我愿代她向谢世子道歉,也愿代她同谢世子再对弈一局。” 林清桥极不客气地一声轻笑,朝隐素猛眨桃花眼。 隐素倒是不意外,谢弗可是顾兮琼的白月光,顾兮琼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踩着别人上位的姿态,尤其是这个别人是自己的时候,还真是让人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她就是一个工具人,决定权在谢弗。 所有人都看着谢弗,企图在他那皎月宁人的脸上瞧出些许的波澜。众人注视之下,他缓缓开口,声音如清泉击石。 “既然顾姑娘想维护德院脸面,何不亲自同傅姑娘对弈一局以作示范?” 隐素原本以为他是不想掺和女人之间的争斗,然而当顾兮琼坐下后,他却是站在了自己身后,无形中表明了立场。 众人又是一惊。 无数双带刀的眼睛看向隐素,隐素只能木着一张脸。 最难消受美人恩,旁人哪里知道她心里的挣扎。谢弗刚一站到她身后,她全身的汗都竖了起来,因为她又想到了梦里的那个疯子。分明最是蓝田美玉的男子,竟能让人无端受到迫与窒息。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谢弗确实没有开口,但那如透骨寒玉一样的手指却是直接指引她该在哪里落子。 这一举动,又让众人大惊。 “谢世子,我…我自己可以的。”隐素实在是力太大,小声道。 “我觉得你此时应该需要一位军师。” 谢弗微俯着修长的身体,眼底幽光乍现。从他的视线看去,是少女没什么发饰的头顶以及光洁的额头和泛着淡粉的耳垂。 小骗子在害羞! 若是知道他本来的面目,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隐素稍有迟疑,不想竟与那寒玉般的手碰在一起。电光火舌的刹那,像是星划过心间,又像是暴雷击在脚边,心悸一阵高过一阵。 她不由自主身体抖了一下,只能努力板着小脸。在别人看来能得谢弗如此相助,那可是求之不得的福气,但这种体验对她而言无异是一种折磨。 几次谢弗微俯身指引她落子时,她都有一种对方在故意她的混。一时间梦里梦外错着,她头皮都在发麻。 “傅姑娘,专心。” 这声音该死的好听,字字钻进她的耳朵里,那温热的气息如同情人的在她的耳垂拂过,不仅烫了她的耳朵,还烫了她的心。 谁不专心了? 这位世子爷难道不知道自己这张脸多有杀伤力吗?任是哪个姑娘被这样一个男子无意识地拨着,只怕早就恨不得化成一滩水。 二人一红一白,靠得极近,既相辉映又不掩对方光芒。这般画面落在旁人眼中,有人觉得赏心悦目,有人觉得极其刺眼。 “谢世子你这么做,是否对顾姑娘有失公允?”有人实在没忍住发问。 谢弗是整个崇学院之光,亦是无数人仰望的存在。这般天边明月的男子,哪怕是与低之人一起被人议论都是亵渎,更遑论是如此的亲近。 他对隐素的维护与另眼相看伤了很多人的心,这些人未必是为顾兮琼而不平,她们为的是自己内心的慕。 “此局无关输赢,仅是为了让傅姑娘知道对弈应有的章程而已。” 谢弗话落时,似有风起。他说无关输赢,那就是无关输赢。他说是想让隐素了解章程,那就仅是了解章程。 那发问的女子红了眼眶,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 顾兮琼落落大方道:“多谢世子指点,想来傅姑娘以后应该知道如何与人对弈。后大家同为德院学子,还望傅姑娘多多包涵。” 她一句话,蓦地挑动有些人原本怨怼不平的心。 一个乡野出来的女子,先前痴戚二公子丑事做尽,谁知一转眼竟与她们成为同窗。好不容易被她们赶出学院,谁能想到她会是曾相国的弟子。不仅有柳夫子和赵山长相护,就连谢世子也处处示好。 凭什么! “傅姑娘!”有人高喊。“你回学院为何不说一声,害得我们在伯府好等。” “就是,你明明能自己回来,却不和我们说一声,分明是想看我们的笑话。” “你这么做就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吗?” 一声声的质问,如同众人请愿那。 但隐素不再是孤立无援,也不再是身无倚靠。即便柳夫子和赵熹不开口,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她的师兄们。 她不紧不慢地起身,茫然地望了一下天,似乎是在回想什么。“我卯时三刻出的门时,并未看到你们。你们若是早点去我家,兴许还能碰上。我爹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怪只怪你们起得太晚误了时辰。” “傅姑娘,你分明是故意的。你既然要回学院,难道不应该说一声吗?” “回不回学院是我自己的事,你们是我的家人还是学院的管事?学院既不是你们家开的,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说?” “你…你就是想看我们出丑!” “你们出不出丑与我何干!就算是出丑了,那也是你们自找的。我还没说你们拉帮结派堵我家的门,你们倒怪起我来了。你们扪心自问,是我让你们请愿的吗?是我让你们去请我回来的吗?” 众人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顾兮琼道:“傅姑娘,此前皆是误解,我们已经向你道过歉,你何必得理不饶人。” 隐素娇憨点头,似是极为认同她的话。 “她们欺负我,我心里不痛快。我占着理呢,为什么要放过她们。” “傅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说的也对。”隐素又点头,对那些人道:“你们应该向顾姑娘多学学,她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多么的知书达礼。这些事都是她出的面,她也出丑了,但她却无怨无悔,还两边相劝,她才是真正的大好人。” 隐素一口一个大好人,表情真诚。 林清桥摇着扇子,桃花眼灼灼。“傅姑娘看谁都像好人。我有个朋友想知道,不知傅姑娘上回说的那位叫田寡妇的好人,现在如何了?” 隐素下意识看向谢弗,心道林清桥说的朋友不会是谢弗吧。 谢弗也这么八卦吗? 她装模作样地一声惋惜。“好人也会没有好报,像田寡妇那样的好人,最后却被狗咬死了,她死的真的好惨。” 林清桥又是一阵大笑,对着谢弗挤眉眼。 “益之,你说说,看这样的好人落到如此下场,可是因果报应?” “有因有果,死得其所。”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般无情的话竟然会也自谢世子之口,是她们的耳朵出问题了吗? 隐素无端觉后背一凉,脑海中浮现出梦中那个疯子的模样。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受到一丝杀意。 顾兮琼的眼中终于有了波澜,她望着谢弗,似幽似怨。 谢世子居然会如此偏袒傅隐素! 为什么? 傅隐素哪里好了! “佛祖以身饲虎,因此功德无量。那田寡妇死于恶犬之口,想来是此生积善圆,来世必有福报。” 谢弗一解释,众人这才醒悟。 如此一说那田寡妇确实是死的好,有人跟着附和,一口一个死得好,听在顾兮琼耳中如芒刺。 她望着那一身雪的男子,眼神渐有恍惚。 良久,她看向隐素。 “宋姑娘被打之后生了惊厥之症,傅姑娘在正式回学院之前,还是应当先去看望一番,免得落人口实。” “顾姑娘真是一个大好人,事事都喜着心,处处为别人着想。你这么累这么辛苦,我瞧着觉得你不容易。佛经里说善恶有轮回,前世造孽今生还债,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坏事,怎么这辈子总有不完的心。诶!” 最后那声叹息无比的真情实。 隐素说这番话时不看别人,目光一直在顾兮琼身上,自是没有错过对方在她说到上辈子三个字时那突然紧缩的瞳孔。 果然如此。 怪不得。 这下可有意思了。 第28章 反 顾兮琼有一个秘密, 一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 她是重活一回的人。 上辈子她慕谢弗,一门心思想要当穆国公府的主母。可是还不等她靠近谢弗,谢弗却因为心疾而英年早逝, 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怀念和相思。 原本她是看不上戚堂的, 因为戚堂纵有昭院三杰之名,但却只是一个侯府庶子。若不是戚堂倾心于她,又逐渐崭头角, 她本不会同意亲事。 成亲以后, 戚堂对她可谓是千依百顺。她一直以为对方心里只有她一人,哪怕她心里始终有忘不了的人。雍京不知多少女子羡慕嫉妒她, 羡慕她慧眼识人, 嫉妒她能独得丈夫的恩宠。 她也一直这么以为。 直到她无意间发现的一个东西,那是一块早已发硬发黑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桂花糕,被她那贵为武仁侯的夫君珍藏在无人能碰的暗格中。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戚堂心里也有难忘之人。 重活一回,她不想再委身戚堂。 上辈子她不屑和傅隐素这样的低之人打道,此女痴戚堂时她并不在意,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难。 “我好意提醒傅姑娘同国公府化干戈为玉帛, 却不想傅姑娘会这般恶意揣测,还扯什么前世今生。纵然如此,我敢说自己问心无愧,至于是非对错自有公道在人心。” “我说什么了?”隐素一脸茫然, “我不是一直在夸顾姑娘是好人吗?为什么顾姑娘觉得我是恶意?” “人心最是难测,我相信久自会见人心。” “可能是我太笨了,顾姑娘说话越来越让人听不懂了。你什么都是对的,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错。”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