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皇帝还没正式下诏治他的罪,不然他家里人全部也要跟着遭殃。 但他被关押这几个月,也够家里人急的了。 贾夫人看他回来,顿时动得眼眶都红了:“你总算是回来了,皇上没治你的罪吧?” 贾长明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没有,我被起用了,家里都还好吧?” “好,一切都好,夫君受苦了。”贾夫人连忙命人准备了火盆让贾长明跨过,又安排了人准备热水给贾长明沐浴更衣。 贾长明快速收拾了一番就去了书房将大儿子叫入了书房:“高昌人打过来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贾大公子知道父亲这段时间被关在天牢中,信息严重滞后,连忙将近段时间的事都说了一遍:“……如今京城很多人都说高昌人要打入京城了,有一批锐的带着细软和家眷先跑了,现在朝廷下令紧闭城门,咱们想走也走不了。父亲,高昌人这次来势汹汹,军恐怕抵挡不住。” 军说是锐,但其实已经好几十年没打过仗了,即便军备再良,没见过血,还是差了一些。 而且因为军常年不上战场,风险极低,待遇又比其他各军更好,所以不少京城权贵官宦家族中那些不成器的子弟都会被丢入军中混子混资历。 一来好歹有个事做,二来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一些,毕竟身上多少有个官职,哪怕官位很低,也比白身强多了。 所以真要上战场,军未必比得上楚家军和西北军。 贾长明也清楚这点,说道:“今戈箫说,朝廷已经征召楚弢和甄卫带兵回援了,你不必担心。” “可南方怎么办?”贾大公子担忧地问。 贾长明耸了耸肩:“还能怎么办?朝廷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父子俩话还没说完,管家就来通报,说是里传旨的公公来了。 贾长明父子俩连忙止住了这个话题,然后出去接旨。 等太监走后,贾长明看着圣旨上陌生的“自卫军”三个字,询问儿子:“京城何时多了这么一支军队?是从军中分出来的吗?” 除了各州府的少量本地驻军外,大燕王朝主要就三支军队,西北军,楚家军,军,从没听说过什么自卫军。 贾大公子脸大变,苦笑着说:“爹,这是前几天兵部挨家挨户征召的兵力,总共五万人。朝廷让您带着这五万什么都不懂,连杀人都不会的新兵蛋子上战场,这不是让您去送死吗?” 贾长明也一下子脸灰白,咬牙切齿地说:“我就说嘛,戈箫怎会如此好心,原来是丢了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他真是恨不得我马上死啊。” 贾大公子担忧地问道:“爹,这可怎么办?要不,您去皇上面前告戈箫一状吧。” 贾长明看了他一眼:“然后呢?将你爹我也给扯出来?戈箫没好果子吃,我又逃得了吗?况且戈箫此人巧舌如簧,深得圣上宠,尤其是现在这节骨眼上,皇上更是对戈箫信赖至极,这事捅出来,只怕戈箫没事,咱们全家先要去地府。” “那……那您真的要带这么一群炮灰上战场吗?”贾大公子极为不赞同,“皇帝刻薄寡恩,您哪怕是送了命,他也不会顾念旧情,不好还会治您打仗不利的罪,到时候咱们全家都逃不了。” 这还真是嘉衡帝能干得出来的事。 嘉衡帝只看结果不看经过,他这一去,要是能拖延到楚弢他们回来倒还好。若是不能,高昌人打到京城,嘉衡帝肯定会治他的罪,他死了家里人也要跟着遭殃。 贾长明捏着手里这张送命的圣旨焦急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既然皇帝不仁,戈箫不义,那也就别怪他不忠不孝了。 少许,贾长明问儿子:“陈将军带的西北军可还在?” 贾大公子倒是听说了一些:“在的,陈天恩将军不敌,带着西北军节节败退,如今退守宣州,与宣州原本的三万驻军一起抵御高昌人。” 贾长明冷笑道:“没用的,他丢了井州、长州,哪怕守住了宣州,皇帝也会秋后算账,更何况宣州很可能守不住,高昌人打到京城,他就是千古罪人,皇帝饶不了他,饶不了他家里人。不过这倒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全家以后能不能活就在此一举了。” 贾大公子突然觉一阵心慌,急忙问道:“爹,您打算怎么做?” 贾长明看着儿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你在京城,什么都不要做,这段时间全府上下都闭门不出,余下的事爹来,你放心,我们全家都会没事的。戈箫想算计我,看看到底是谁死。” “爹,您,您当心……”贾大公子担忧地看着他。 贾长明却没多言,按住他的肩膀说:“照顾好家里,皇上下旨让我即刻去大营带兵前往宣州,我得走了,不能给人落下把柄。” 第112章 冬月二十四, 大雪,寒气人。 宣州城中积雪堆了一尺多深,连城墙上都铺了皑皑大雪, 放眼望去, 整座城市仿佛都被冰雪覆盖了。 宣州位于北地,冬季漫长,今天的雪来得特别早, 九月初就开始,时断时续, 最初只是小雪飘零, 但进入十一月后, 气温持续走低,一个月内下了四场大雪,导致城中的积雪下了融,融了又,地面上始终覆盖着一层冰。 这样严寒的天气对宣州城守军而言, 不是一件好事。 天气太冷了,做什么都不方便,更要命的是高昌人围城半月, 城中的粮食还有很多, 但燃料却快速消耗,有些捉襟见肘了。这样的天气, 若是没有足够的炭火木柴取暖, 士兵们半夜都会冻醒, 甚至是冻死。 城外的高昌人虽然也不好过。 但高昌人以前生活的环境更为恶劣, 而且他们逐水草而居,冬天在冰雪覆盖的草原搭帐篷就能生活, 因此高昌人对严寒天气的忍耐力和适应能力远胜于大燕人。 这也导致他们在雪地中战斗更为灵活勇猛。 双方战三次,宣州城守军节节败退,损失过半兵力,宣州城岌岌可危,随时有城破的危险。 就在宣州城守军将领岑军和西北军将领陈天恩愁眉不展之时,部下来报:“岑将军、陈大将军,朝廷援兵来了。” 两人神为之一振:“在哪里?多少人?” 部下指着东来的方向,笑道:“从京城方向来的,距东城门还有四里左右,斥候观其规模,约有数万之众。” “好,好!”岑军欣喜不已,站起身道,“陈大将军,走,咱们去援军!” 有援军他底气就足多了。 陈天恩也很高兴,二人当即带着亲卫直奔东城门。 雪天行军不易,他们在城楼上之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了援军。 密密麻麻,宛如成千上万只蚂蚁一样在雪地上穿行,往宣州而来。 陈天恩情不自地握紧了拳头,笑道:“应该有好几万人,现在朝廷能调动的应只有军了,朝廷应该派了军来援助我们。” 楚家军在南边战事吃紧,暂时走不开,即便能来,那肯定也没这么快,除了军他也想不到朝廷还能从哪里调来这几万兵力。 岑军也大喜:“有了几万军锐襄助,高昌人想拿下宣州,做梦!” 二人和城楼上的将士都非常兴奋,翘首以盼地望着这支友军。 只是当这支援军行到一千米,八百米,五百米时,岑军和陈天恩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其他将士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二人。 岑军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低喃了一句:“我眼花了吗?” 要是没眼花,他怎么会看到援军身上都是布衣呢?这么冷的天,不说人人都有甲胄,但至少要穿得暖和一些吧。可这些人身上的衣着都很单薄,而且神情茫麻木,一个个畏畏缩缩的,速度极慢,哪有军的风采。 等大军抵达城下两百米左右,城楼上所有人都彻底看清楚了。 这哪是什么援军,这跟叫花子也差不了多少吧? 数万人穿着单薄的衣裳,冻得瑟瑟发抖,有些面容已呈青紫了。若不是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恐怕很多人都要 怀疑这是来了一群难民。 岑军脸难看,扭头看向陈天恩:“这就是朝廷的援军吗?” 陈天恩脸上的笑容也然无存,他盯着下方的军旗看了一会儿:“贾……领军之人是贾长明?” 城楼下,已有小将出去涉,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了朝廷的印信:“岑将军、陈将军,自卫军统领贾长明率五万自卫军来援。” 岑军翻了一下朝廷的诏令,沉着脸说:“友军入城!” 等小将下去后,岑军看向陈天恩:“贾统领应该是陈大将军的老部下,此事你如何看?” 陈天恩脸上神变幻,少许道:“岑将军,我们下去接贾统领吧。” 二人下了城楼,跟贾长明打了个招呼,然后近距离地看着了这支所谓的自卫军。 这一看,二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们都是从军二十多年的老将,甭管战绩如何,但基本的眼力劲儿是有的,这所谓的自卫军一个个神情恍惚,眼神胆怯,跟待宰的羔羊一样,哪有半分军人的气质。 这些分明都是从未练过的平民,连集阵都不会,行军的队伍都是糟糟的,毫无秩序可言。他们对上凶狠残暴、骁勇善战的高昌人,别说拿刀杀敌了,不吓得子都是好的。 可事已至此,两人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发火表达不,只能沉声让人将这所谓的自卫军安排去军营。 等回了将军府,岑军再也没了顾忌,直言不讳道:“贾统领,你带这些人来,恕我直言,非但帮不上忙,只怕还得消耗城内为数不多的炭火。” 本来宣州城内是囤积了快两个月的炭火,能用好一阵子,但井州失守后,西北军逃到宣州,增加了战力,也增加了消耗。 而且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自从进入十一月,地面上的冰雪就未完全消融过,所以消耗也比往年多。 宣州城北二十多里外就有一座煤矿,这也是宣州城冬季主要的取暖来源。 那座煤矿常年有人开采挖掘,送入城中,供城中居民和驻军所用,冬也不会停歇,可前段时间高昌人占据了煤矿,他们已经没法从这到煤矿了。 宣州城这边煤矿资源倒是丰富的,宣州境内有好几座已发明的煤矿,但除了这一座,最近的距宣州城也有五十来里。这样的雪天,即便能采煤,运送过来也得两天。 岑军派过城中百姓前去运煤,但都没有回来,因为高昌人派了骑兵扫宣州城外围,只要发现商队、运粮车队、运煤的车队通通都会阻击抢劫杀人。 如今又多五万人的消耗,只怕要不了几天城内储备的煤炭就会用尽,到时候难道拆房子不成? 可这样寒冷的天气,拆了房子,将士们睡哪儿?等着冻死吗? 贾长明看着岑军脸上明晃晃的不,有些尴尬,苦涩笑道:“岑将军,我如何不知他们来了也无用……可这事是我能决定的吗?我如今不过是个罪人罢了。” 岑军气得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砰砰作响:“朝廷就没其他安排了?” 贾长明叹了口气:“朝廷已经下令征召楚家军和甄卫的三万军回京,但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好说,最近下雪,路不好走。” 岑军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那军呢?京城可是有十五万军的。” 拨个五万支援他们宣州不过分吧? 贾长明无奈地看着他:“岑将军,若朝廷愿拨五万军给我,你觉得我想带外面那群累赘?” 没错,累赘,这些人甚至连炮灰都算不上。 在冰天雪地中,他们遇到高昌人的铁骑,一点反抗力都没有,除了送死没有其他任何用处。而且现在进了城还要消耗,若是完全不给这些人吃喝取暖,他们活不下去了,难保不会给宣州驻军制造麻烦。 而且这些人冻死了,尸体怎么处理都是个麻烦事。 岑军气得想骂娘。 他沉沉地瞥了贾长明一记:“贾统领请自便,岑某还有事,恕岑某招待不周。” 言罢,起身拂袖而去。 显然,他是有点迁怒贾长明的。 等他走后,陈天恩面稍缓,上下打量了一番贾长明:“没事了?” 贾长明连忙起身行礼:“末将见过大将军。”dgLhToYOt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