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医生一说,她有点害怕了。 “医生啊……这个病能治吗?” 医生关了灯,低头帮她写病历:“还不确定是不是夜盲,现在太晚了,你们明天去眼科挂个号吧。夜盲症,比较难说能不能治,如果先天的就基本无法治愈。” 王结香耳朵嗡嗡响,光听见“无法治愈”四个大字了。 她的视线投向殷显,觉得自己跟他是一对快要相隔的侣。 越看他,她的眼睛耷拉得越厉害。她没有妈妈了,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是他,要有个万一,她不能拖累他,让他年纪轻轻沉浸在失去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走了。” 殷显起身,冷酷无情地打破了王结香的悲伤幻想。 “收好医生开的药,回家。” 出了医院。 他走在前面,她走后面。 王结香的小脑瓜中思绪万千。 医院门诊外有一排阶梯,她失魂落魄,不太留意脚下,竟又要踩空。 殷显及时扶住她。 “亮的道都不会走。”他点着她脑门,语气凶凶的。 王结香扁扁嘴。 她左顾右盼,记得要看路了。 他不动声地握住她的手。 殷显的手掌比王结香的大好多,他的手不像殷显这个人那样冷冷的,他的手很厚实很暖和。 夜晚的街道幽暗静谧,她被他牵着走,头缩进围巾。 围巾也是他叫她围上的。 相比于平时那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身边的王结香安静得过分。 尽量往有路灯的地方走,他们牵着的手被他揣进了外套的大兜。 他问:“很担心治不好?” 她点点头。 王结香心期待,殷显接下来会说点什么好听的安自己。 不想,眨眼间他又恢复了往的刻薄。 “担心会不会瞎,不如担心你的猪脑子。” ——这人怎么这样子,不安就算了,还人身攻击。 王结香抬起头,愤愤道:“结香很聪明,才不是猪脑子。” 殷显有理有据。 “是猪脑子啊。先前摔倒那事,别人家的水池违章搭建,磕着你了;你不要他赔医药费就不错了,你还向他道歉,给他的水池赔钱。你不是猪脑子,谁是猪脑子?” “人家的水池是固定住的,它没撞我,是我撞的它。坏了水池,我当然得赔呀。” “对,猪脑子是这样的,”殷显皮笑不笑:“遇事只考虑别人,不考虑自己。别人的水池是无辜水池,你摔了是你活该。” 王结香不知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听他这么说,嘿嘿地笑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你其中有一句是不是在偷偷夸我啊?” “没夸。” 殷显冷着脸,又喊了她一遍。 “猪脑子。” 第49章 夜盲症 第二天, 王结香和殷显都跟单位请了假。 他陪她去医院的眼科挂号,做了详细的眼部检查。 最后的诊断结果出来, 是暂时夜盲症。 无家族遗传史, 视网膜杆状细胞无病变,后天缺乏维生素a, 建议均衡饮食,食疗补充维生素a。 听完医生的病情分析,王结香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 挽着殷显的胳膊走出医院, 她扬起头,对他灿烂一笑:“哈哈,我没事啦。” “高兴得太早,”她的额发,殷显说:“要补充维生素。” 难得他们都没上班, 回家路上一起拐去菜市场买菜。 殷显看到摊贩在卖黄花鱼, 问王结香要不要吃。 她摇头, 在他耳边小声道:“海鲜我可以带回来,不要买。” 海鲜,王结香只吃从厂里被捡出来的品相不佳的海鲜, 因为是免费的。 他们又走几步,看到猪摊。 “我去买点, 今晚炖胡萝卜排骨汤。” 殷显刚要迈出步子, 王结香扯住他:“不久前吃过了,这个月不可以吃了。” 贵,他们一个月买的次数, 她有在默默地计算,控制。 “所以,不吃,你有什么想吃的?” “炒蛋,醋溜白菜……” 他打断她:“怪不得医生说,你没有均衡饮食。” 再这样下去,他们买的仍旧是平时的那几样食材,殷显剥夺了王结香选择菜的权利。 他拽着她,去猪摊,跟老板买了排骨和猪肝;再回到之前的海鲜摊,买下一只长得漂漂亮亮,活蹦跳的黄花鱼。 王结香让殷显别买了,他又去蔬菜摊一把青菜和一大袋胡萝卜。 殷显两手拎得当当,对自己的购物成果相当意。 ——他们哪天吃饭有这么丰盛过,太浪费钱了。 她接过一个轻的袋子,表情气鼓鼓的:“跟我唱反调你就开心了,是吧?” 他睨着她,点点头:“对的。” * 自王结香被诊断出夜盲症后,晚上下班的点,殷显总会到城中村的上坡接她。 因为这病,有天她又闹了笑话。 别人丢在草丛的塑料袋,王结香将它错认成了兔子。 之前殷显把娃娃鱼看成老鼠,被她笑话了多久他可记得,这回轮到她看走眼,殷显自然也是使劲地开她玩笑。 格外喜兔子的王结香,反应很大地生了他的气,一晚上没跟他说话。 隔天,殷显跟她提到:“养只兔子呗。” 出乎意料地,王结香不同意。 她说他们没钱没时间养好一只兔子。 她说得在理。 殷显能掏出钱,替家里改善一两顿伙食,可那也仍旧无法改变他们贫穷的事实。 他俩这个水平的工资,在大城市只够常的开销。 医生建议食疗补充维生素a,偏偏王结香不吃萝卜。就算只是煲汤加了点胡萝卜,她都吃得愁眉苦脸。殷显想着买个榨汁机,王结香是喝果汁的,胡萝卜榨汁说不定她可以接受。 到超市看中一款合适的榨汁机,又看了看它的价格,他灰溜溜地离去。 ——没钱,没钱。 近来殷显愈发频繁地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换一份工作? 做保险的目的是学销售技巧,为以后做生意提供经验,他本来就没打算在这行长久地干下去。 最近几个月,业务不好做,他拿到手的工资少得可怜。而维持客户,认识新客户,又需要他投入金钱,去送人礼物,陪人应酬。 关于未来的路怎么走,王结香没有跟他探讨过,殷显也没有主动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她天天去海鲜厂做体力活,贫穷不怕,吃苦不怕;有饮水,好像能和他在一起就万事大吉。 可是,殷显没有办法停止焦虑,钱来得太慢了。 这些年锻炼的社技巧,是否已经达到纯?该不该换个环境试试手? 换工作的想法萦绕在心头,殷显晚上睡不着,成宿成宿地失眠。 半夜,王结香翻了个身,旁边的被窝冰冰凉凉。 她糊糊睁开眼,坐起来按亮头灯。 家里的门开了道,她光脚走过去,看见殷显蹲在外面,手里夹着一烟。 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孤独。 一手扶着头,一手夹着烟,烟是燃的,但他没。 殷显正盯着对面的什么吗?落进王结香的眼里,那儿仅仅是一片没有意义的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出。 她静静地看着他,很难描述心里的觉。 似乎因为他的孤独,她也不由自主地孤独起来。 她不知道他是烟的,像是她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特别讨厌医院。DGLhtoyotA.CoM |